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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回 玉環贈處郎心碎 錦纜牽時殿腳行(3)


  卻好這詔書發下,那一千名殿腳女也已選齊,便分派在十隻大龍舟上。一纜十人,一船百人。有風時掛起錦帆,各持著鏤金蘭槳,繞船而坐;無風時各牽著錦纜,彩鞭逐隊而行。那總管太監也煞費苦心,教練了多日。煬帝便下旨著越王守國,留一半文武,輔佐朝政;又命禮官,選一個起行吉日。

  到了這一日,煬帝和蕭後果然龍章風藻,打扮出皇家氣象,率領著十六院夫人和幾位寵愛的妃嬪,共坐了一乘金圍玉蓋的逍遙寶輦。還有那三千美女,八百宮嬪,都駕著七香車,圍繞在玉輦前後。眾內侍一律是蟒衣玉帶,騎在馬上。又因有征遼的名兒,鑾輿前,卻排列著八千錦衣軍。龍旗招展;鳳帶飄搖,沿著禦道排列著,足足有十裡遙遠。

  一聲號炮響,正要起駕,忽聽得一派哭聲,從宮中湧出。

  只見上千宮女,聚成一堆,和一陣風似的,直撞在禦輦前,攔住馬頭,不容前進。只聽得一片嬌喉,齊聲嚷道:「求萬歲爺也帶我們往江都去!」

  原來煬帝宮中宮女最多,雖有上萬龍舟,畢竟也裝載不盡;只能帶得三千名,留下這一千名看守故宮。

  這一千名宮女,看見不得隨行,因此撒癡撒嬌地擁住車駕,不肯放行。煬帝平素看待宮女,俱有恩情;今見這般行狀,也便不忍叫兵士打開。親自倚定車轅,拿好言安慰眾人道:「你們好好安心在此看守宮苑,朕此番去平定遼東,少則半載,多則一年,車駕便回。」

  那班宮女如何肯聽說,便個個不顧死活,上前挽留:也有拉住幃幔的,也有攀住輪軸的,也有爬上車轅來的,也有跪倒在地下痛哭的。煬帝看看沒奈何,只得下一下狠心,喝士兵們驅車直前。那兵士們領了旨意,便不顧宮女死活,推動輪軸,向前轉去。可憐眾宮人俱是嬌嫩女子,如何抵擋得住,早被車輪擠倒的擠倒,軋傷的軋傷,一霎時血跡模糊,號哭滿路。煬帝在玉輦中聽得後面眾宮女一派啼哭之聲,心下也覺有些不忍,便傳喚內侍,取紙筆過來。便在輦上飛筆題了二十個字道:「我慕江都好,征遼亦偶然;但存顏色在,離別只今年。」

  吩咐把這詩箋傳與眾宮女知道,不須啼哭。那宮女看了詩,也無可奈何,只得一個個淒淒慘慘地回進宮去。

  這裡禦輦到了白石埠頭,也不落行宮,煬帝帶了後妃眾人,一徑上船。帝后坐定了十隻大龍舟,用銅索接連在一起,居於正中。十六院夫人,分派在五百隻二號龍舟裡,卻分一半在前,一半在後,簇擁著大龍舟。每條船各插繡旗一面,編成字號;眾夫人、美人依著字號居住,以便不時宣召。一萬隻雜船,卻分坐著文武官員和黃門內侍;隨著龍舟,緩緩而行。只聽著大船上一聲鼓響,大小船隻魚貫而進;一聲金鳴,各船便按隊停泊。又設十名郎將,稱為護纜使,不住地在龍舟周圍巡視。雖說有一萬隻龍舟,幾十萬的人夫,幾乎把一條禦河填塞滿了,卻是整齊嚴肅,無一人敢喧嘩,無一船敢錯落的。龍舟分派已定,便有大臣高昌帶領一千殿腳女,前來見駕。煬帝看時,一個個長得風流體態,窈窕姿容。略略過目,便傳旨擊鼓開船。

  恰巧這一天風息全無,張不得錦帆;護纜郎將便把一千頭白山羊驅在兩岸,又押著殿腳女一齊上岸去牽纜。那一班殿腳女,都是經過教練的,個個打扮得妖妖嬈嬈,調理得嫋嫋婷婷。只聽船上畫鼓輕敲,眾女子柳腰款擺,那十隻大龍舟早被一百條錦纜悠悠漾漾地拽著前行。

  煬帝攜著蕭後,並肩兒倚在船樓上,左右顧盼,只見那兩岸的殿腳女,娥眉作隊,粉黛成行。娥眉作隊,一千條錦纜牽嬌;粉黛成行,五百雙纖腰顯媚。香風蹴地,兩岸邊蘭射氤氳;彩袖翻空,一路上綺羅蕩漾。沙分岸轉,齊輕輕側轉金蓮;水湧舟回,盡款款低橫玉腕。嫋嫋婷婷,風裡行來花有足;遮遮掩掩,月中過去水無痕。羞煞臨波仙子,笑她照水嫦娥。驚鴻偃態,分明無數洛川神;黛色橫秋,仿佛許多湘漢女。似怕春光去也,故教彩線長牽;如愁淑女難求,聊把赤繩偷系。正是珠圍翠繞春無限,再把風流一線串。煬帝在船樓上越看越愛,便對蕭後說道:「朕如此行樂,也不枉為了天子一場!」

  蕭後也回奏道:「陛下能及時行樂,真可稱得達天知命!」

  站了一刻,蕭後下船樓去。煬帝便也走下樓去,靠定船舷,細細觀看。

  只見眾殿腳女行不上半裡,個個臉泛桃紅,頸滴香汗;看她們珠唇一開一合的,便有幾分喘息不定的神氣。原來此時是四月初上的天氣,新熱逼人,日光又緊逼著粉面;這殿腳女全是十五六歲的嬌柔女子,如何當得起這苦楚,所以走不多路,便露出這狼狽形狀來。

  煬帝看了,心中暗想,這些牽纜的女子,原貪看她美色嬌容;若一個個的都是香汗涔涔,嬌喘吁吁地行走著,不但毫無趣味,反覺許多醜相。便慌忙傳旨,叫鳴金停船,那殿腳女一齊收了纜回上船來。蕭後見停住了船,不知何故。急問時,煬帝說道:「禦妻你不見這班殿腳女,才走不上半裡路程,便一齊喘急起來,若再走上半裡,弄得個個流出汗來,脂粉零落,還成甚麼光景?故朕命她們暫住,必須商量一個妙法,才免了這番醜態。」

  蕭後笑道:「陛下原是愛惜她們,只怕曬壞了她們的嫩皮朕!」

  煬帝也笑道:「禦妻休得取笑,朕並不是愛惜她們,只是這般光景,實不美觀。」

  當帝后談論的時候,恰恰有翰林院學士虞世基隨侍在一旁,便奏道:「依臣愚見,這事也不難,只須陛下傳旨,將兩岸上盡種了垂絲楊柳,望去好似兩行翠幛,怕不遮盡了日光。」

  煬帝聽了,又搖著頭說道:「此法雖妙,只是這千里長堤,一時叫地方官怎能種得這許多柳樹?」

  虞世基奏道:「這也不難,只須陛下傳一道旨意下去,不論官民人等,但有能栽柳一株的便賞絹一匹。那窮苦小民,只貪小利,不消五七日,便能成功。」

  煬帝稱讚道:「卿真有用之才也!」

  便傳旨出去,著兵工二部,火速寫告示,飛馬曉諭兩岸相近的百姓人家:有能種柳樹一株的,賞絹一匹。又著許多內侍,督同戶部官員,裝載無數絹匹銀兩,沿途按樹發給。真是錢可通神。不上一日工夫,這近一百里的兩岸,早已把柳樹種得密密層層。煬帝坐在船上,看眾百姓種柳樹種得熱鬧,便說道:「這才是君民同樂!朕也親種一株,留作紀念。」

  說著帶領百官,走上岸來,眾百姓見了,一齊拜倒在地。煬帝走到柳樹邊,選了一株,早有許多內侍把那柳樹移去,挖了一個深坑,栽將下去。煬帝只把手在上面摸了一摸,便算是親種的了。欲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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