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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回 玉環贈處郎心碎 錦纜牽時殿腳行(2)


  煬帝聽了,不禁連聲稱妙。便問王宏道:「船上共需多少女子,方可足用?」

  王宏略略計算了一會,便奏道:「每一隻船有十條錦纜,每一隻纜須用十個女子牽挽,十纜共用一百名女子,十隻大龍船共計要選一千名女子,方才夠用。」

  煬帝笑道:「偌大一隻龍船,量這一百名嬌小女孩兒,如何牽挽得動?朕意須添一千名內侍幫助著,才不費力。」

  蕭懷靜接著奏道:「內侍幫助,臣以為不可。陛下用女子牽纜,原圖個美觀;倘用男子夾雜其間,便不美觀了。倘陛下顧憐那班女孩兒,臣卻有一計:古人盡多用羊駕車的,不如添人一千頭玉色山羊。每一女子,手中拿一條彩鞭趕著山羊,人和山羊一齊牽著錦纜。那山羊又有力,配著嬌豔的女子,好似神女牧羊,又是十分美觀。聖意以為何如?」

  煬帝聽了,十分歡喜,連說:「卿言深得朕心!」

  這一席酒,君臣們商商量量,吃得十分有興,當時散席回宮立刻傳下聖旨,一面差得力的太監到吳越一帶地方去選一千名美女;一面著地方官挑選白嫩的山羊一千頭。那牽纜的美女稱作殿腳女;只因龍船得了牽纜的女子,便能行走,好似宮殿長了腳的一般。

  那煬帝自從那日觀察龍船回宮來,心中十分滿意,告與蕭後和眾夫人知道。那夫人們聽說龍舟有如此好處,便撒癡撒嬌地奏明皇帝,也要跟皇上去看龍舟。煬帝拗她們不過,到第二天,便又帶了後妃,排駕到禦河埠頭去看賞龍舟。眾夫人見了龍舟,便嬉嬉笑笑地十分歡喜,大家在船艙裡隨喜了一會;你說我愛這個艙房明靜,她說我愛那個艙房寬敞。

  煬帝便替十六院夫人和一眾寵愛的妃嬪,預定了艙位。又在大殿上設下筵席,眾後妃開懷暢飲起來。眾夫人到了這新造的龍舟裡,便格外有了精神,大家歌的哥歌,舞的舞,勸酒的勸酒。煬帝是一位快樂皇帝,見了這情形,便十分快樂。看一回舞,聽一回歌,飲一回酒,不覺吃得酩酊大醉。眾夫人見皇上醉了,忙忙扶上玉輦回宮去。煬帝雖覺酣醉,只因心下暢快,還支持得住,和眾夫人同坐在玉輦上,只是調笑戲耍。

  車駕方到半路,只見黃門官攔街奏道:「有洛陽縣令貢獻異花。」

  煬帝原是愛玩花草的,聽說有異花,忙傳旨取花來看。

  眾宮嬪將花捧到輦前。煬帝睜著醉眼觀看,只見那花莖有三尺來高,種在一個白玉盆裡,花瓣兒長得鮮美可愛,一圈深紫色鑲著邊,花心兒卻潔白如玉。拿手指撫摸著,十分滑膩,好似美人的肌膚一般。最奇的每一個蒂兒上,卻開著兩朵花;芬芳馥鬱。一陣陣送在煬帝鼻管裡,心脾清爽,連酒醉也醒了,便覺精神百倍。煬帝捧著花兒,只顧嗅弄,心中十分愛悅。便問:「這花有何妙處?」

  便有黃門官奏稱:「此花妙處,據洛陽令奏說,香氣耐久,沾染衣襟,能經久不散。那香味既能醒酒,又能醒睡。」

  煬帝又問:「此花是何名兒?」

  黃門官又奏說:「此花乃從嵩山塢中采來,因與凡花不同,便敢進獻,實在連那洛陽令也不知道它的名兒。」

  煬帝聽了,略略沉思一會,說道:「此花迎著朕輦而來,都是並蒂,朕便賜它一個名兒,稱作合蒂迎輦花吧。」

  說著,便催動車駕,進了西苑。

  眾夫人見小黃門懷中捧著那合蒂迎輦花,大家便上前來爭奪,這位夫人說:「此花待賤妾養去,包管茂盛。」

  那位夫人說:「此花待賤妾去澆灌,方得新鮮。」

  眾夫人正紛紛擾擾的時候,煬帝笑說道:「此花眾夫人都不可管,惟交給袁寶兒管去,方得相宜。」

  眾夫人聽了,都不服氣,說道:「這陛下也忒偏心了!何以見得俺們都不及袁寶兒呢?」

  煬帝笑說道:「眾夫人不要說這小器量的話,須知道這袁寶兒原是長安令進貢來禦車的。這花朕又取名叫迎輦花:禦車女管迎輦花,豈不是名正言順?」

  說著,便傳袁寶兒來,親自將這花交給她,又叮囑好好看管。那袁寶兒自從那日煬帝偷聽了她的歌兒,從此恩寵日隆;如今又做了司花女,便每日摘一枝在手中,到處跟定煬帝。煬帝因花能醒酒醒睡,便時時離花不得,也便時時離寶兒不得,因此寶兒受的恩寵越發厚重了。這卻不去提他。

  如今再說煬帝自從開通了禦河,造成了龍舟以後,便在宮中坐立不安,恨不得立刻坐著龍舟到江南去;無奈那一千個殿腳女,還不曾選齊,那錦纜無人拉得,心中十分焦躁。忽然那西苑令馬守忠進宮來求見。那馬守忠專管西苑一切工程事務的,如今聽說皇上要拋下西苑游幸江都去,心中老大一個不樂。

  這一天他抓住一個大題目,進宮來勸諫煬帝,說道:「古來帝王,一行一動,都關大典。陛下前次西域開市,受著遠路風霜,已是不該的了。但開拓疆土,尚算得是國家大事;如今陛下游幸江南,全是為尋歡作樂,駕出無名,只怕千秋萬歲後,陛下受人的指摘。往年陛下造這一座西苑的時候,窮年累月,千工萬匠,也不知費了多少心機,化了多少銀錢,才蓋成這五湖四海三神山十六院。這般天宮仙島也似的風景,陛下何必拋棄了它再去尋什麼江南景色?」

  這一番話,如何能勸得轉煬帝的心意?只是駕出無名的一句話,煬帝細心一想,卻有幾分道理。

  如今這樣大排場地巡幸出去,總得要借作大名兒,才可免得後世的笑駡。

  當下煬帝在滿肚子思索一回。忽然被他想起昨日遇見宇文達匕奏章.說遼東高麗,多年不進貢了。朕不如借征遼東為名,卻先發一道詔書,傳達天下,只說御駕親征,卻另遣一員良將,略帶兵馬前往遼東,虛張聲勢。朕卻以征遼為名,遊幸為實,豈不把這場過失遮掩過去了。當下主意已定。

  第二天大開朝議,煬帝把這旨意宣下群臣,又下一道征遼詔書。上面寫道:

  「大隋皇帝,為遼東高麗不臣,將兵征之,先詔告四方,使知天朝恩威並著之化。詔曰:『朕聞宇宙無兩天地,古今惟一君臣。華夷雖限,而來王之化不分內外;風氣即殊,而朝宗之歸自同遐邇。順則援之以德,先施雨露之恩;逆則討之以威,卿以風雷之用。萬方納貢,堯舜取之鳴熙;一人橫行,武王守以為恥。是以高宗有鬼方之克,不憚三年;黃帝有涿鹿之征,何辭百戰。薄伐儼狁,周元老之膚功;高勒燕然,漢嫖姚之大捷。從古聖帝明王,未有不兼包胡蠻夷狄而共一胞與者也。況遼東高麗,近在甸服之內,安可任其不廷,以傷王者之量;隨其梗化,有損中國之威哉?故今愛整干戈,正天朝之名分;大彰殺伐,警小丑之跳樑。以虎賁之眾,而下臨磑穴,不異摧枯拉朽;以彈丸之地,而上抗天威,何難空幕犁庭?早知機而望風革面,猶不失有苗之格;倘恃頑而負固不臣,恐難逃樓蘭之誅。莫非赤子,容誰在覆載之外?同一斯民,豈不置懷保之中。六師動地,斷不如王用三驅;五色親裁,卿以當好生一面。款塞及時,一身可贖;天兵到日,百口何辭?慎用早思,無遺後悔。故詔。』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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