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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回 剪綵成花奏夫人弄巧 望輦結怨侯家女投環(1)


  厚卿生長在皇都,家中又有一個老宮人,常聽得他說出隋煬皇帝的風流逸事來;如今他在舅父家中,一般地也把煬帝故事;講給一班姨娘們聽。他正說到煬帝第一次坐禦女車,游幸江都,一路上逢名山便登山覽秀,遇勝水則臨水問津;恍恍餾餾早已到了揚州地面。

  這江南山明水秀,柳綠桃紅,比北路上風光,大不相同。

  煬帝見了,心中十分歡喜。便道:「向日所言瓊花,開在何處?」

  當有大臣封德彝奏對道:「瓊花原在蕃麗館中,每年三月開花;如今是四月天氣,百花都謝,須到明春再得觀賞。」

  煬帝聽了,心中有些不樂。宇文愷在一旁勸解道:「瓊花雖然開過,江都地方還有許多名勝,可供聖上遊覽。」

  煬帝從此便天天在江都地方探勝尋幽。

  一日,遊到橫塘上樑昭明太子的文選樓。昭明太子,曾在這樓上造得許多古文,成了一部文選,所以稱文選樓。這一座樓蓋得曲折高峻,歷代皇帝,時加修理,所以到隋朝尚不坍壞。

  煬帝先把帶來的許多宮女,發在樓上去伺候著,聖駕一到,一齊細吹細打地迎接著。煬帝坐著七香寶輦,依著層層石級,轉折上去。這一座樓高有百尺,共分五層。石級閣道,都飛出在屋簷以外。人在閣道上走著,從下面望上去,好似在空中行走一般。

  這一日恰東南風起,一隊隊的宮女行在閣道上,身上穿著薄羅輕縠,被風吹揭起來,霹出那紫裙紅褲,十分鮮豔。煬帝看了,也無心遊覽,便吩咐眾宮女在月臺上團團圍繞著他,飲酒歌舞。直把個煬帝灌得爛醉如泥,才選了幾個絕色的宮女,回離宮去尋歡作樂。

  這樣早歌夜宴,煬帝在江都地方,足足玩了幾個月;拋得那深宮裡的蕭皇后,和十六院夫人,十分淒清,便聯名上著奏章,接連催請,把個風流皇帝催回京都去。當夜蕭皇后和十六院夫人,在宮中排著筵宴,替煬帝接風。飲酒中間,煬帝盛稱江都地方風景秀美,山水清奇。那夫人們齊笑說道:「陛下怕是留戀江南女色,並不是愛玩景色呢!」

  煬帝笑說道:「講女色,眼前幾位夫人,都是盡態極妍,還有誰家美女能勝得?實實是貪玩江南山水,便把諸位夫人冷落了。不是朕誇獎江都景色,莫說那山水秀美,便是開一朵花兒,畢竟比上苑中的紅得可愛;便是放一枝柳兒,也畢竟比上苑中的綠得可伶。不像俺們北地的花柳,未到深秋,便一齊黃落,寂寞得叫人悶損。」

  這一席話,言者無心,聽者有意;當下有清修院的秦夫人聽皇帝說了這個話,便回宮去和十六院夫人悄悄地商議,又和許多宮女一齊動手,只一夜工夫,便已佈置妥貼。

  第二天,十六院夫人一齊去請煬帝駕幸西苑。煬帝說:「如今是仲冬天氣,苑中花樹雕殘,有什麼可玩賞之處?」

  無奈秦夫人再三勸駕,說:「西苑中百花競放,專候聖駕臨幸。」

  煬帝素來在女人面上,是十分溫柔的;當下便一任眾夫人簇擁著,到西苑去。禦輦一進苑門,真個見萬紫千紅,桃李齊放,望去一片錦繡,那裡像個仲冬天氣。草長鶯飛,竟像個江南三月天氣。莫說煬帝看了詫異,便是蕭後也暗暗地吃驚。煬帝說道:「只隔得一夜工夫,如何便開得這般整齊!」

  一眼見那柳樹蔭中一隊隊宮女彩娥,笙蕭歌舞的迎接上來。煬帝看了,連連稱妙。秦夫人在一旁奏道:「陛下看這苑中風景,比江都如何?」

  煬帝一把拉住秦夫人的手,笑問道:「妃子有何妙法,使這花柳一夜齊放?」

  秦夫人把衫袖掩著珠唇,笑說道:「有甚妙法,只是眾姊妹辛苦了一夜罷了!」

  說著,煬帝工走到一株垂絲海棠樹下,伸手去采一朵來看時,原來不是從枝上長出來的,全是拿五色綢緞細細剪成拴在枝上的。煬帝不禁哈哈大笑道:「是誰的機巧,也虧得她有這一路聰明!」

  眾夫人奏道:「這全是秦夫人主意,與妾等連夜製成。」

  煬帝笑對著秦夫人說道:「這也難為你了!」

  看看走到一叢大梅樹林下,看看枝上梅花,紅白齊放。煬帝說有趣,便吩咐在花下擺起筵席來。

  煬帝坐在席上,眼看著四圍花木,不分春夏秋冬,萬花齊放,心中十分有興,一杯一杯地飲下酒去。一時裡觥籌交錯,絲竹齊鳴。煬帝已有幾分醉意,便笑說道:「秦夫人既出新意,諸美人也須換唱新歌,誰唱一支新曲兒?朕即滿飲三杯。」

  說聲未了,只見一個美人,穿一件紫綃衣,束一條碧絲裙,嫋嫋婷婷地走近筵前,嬌聲奏道:「賤妾願歌一曲新詞,博萬歲一笑。」

  煬帝看時,卻是他寵愛的仁智院美人名雅娘的。只見她輕敲擅板,漫啟珠唇,唱著《如夢令》詞兒道:

  「莫道繁華如夢,一夜剪刀聲送;曉起錦堆枝。笑煞春風無用。非頌,非頌,真是蓬萊仙洞!」

  煬帝原是愛雅娘的,如今見她嬌滴滴的聲音唱出這新詞來,早不覺連聲說妙,連飲下三杯酒去,眾夫人一齊陪飲一杯。

  才住了酒,又見一個美人,淺淡梳妝,嬌羞體態,出席來奏稱:「賤妾亦有新詞奉獻。」

  煬帝認得是迎暉院的朱貴兒。這貴兒原唱得好曲兒,當下聽她也唱一折《如夢令》詞兒道:

  「帝女天孫遊戲,細把錦雲裁碎,一夜巧鋪春,盡向枝頭點綴。奇瑞,奇瑞!寫出皇家富貴。」

  煬帝聽了贊道:「好個寫出皇家富貴!」

  便也連飲了二大觥酒。這場筵宴,直飲到黃昏月上,煬帝也被眾夫人迷弄得酒醉昏沉,當下扶著秦夫人的肩頭,臨清修院去。

  一連幾夕,幸著秦夫人,把其餘的夫人一齊丟在腦後,慌得眾夫人或探消息,或賦詩詞,百般地去勾引,無奈這秦夫人把個風流天子獨霸住院子裡,不放他出門一步。

  這一天午膳,煬帝和秦夫人略飲了幾杯,手攜著手兒,走出院來;沿著長堤,看這流水玩耍。看看前面疊石斷路,水中卻浮著一隻小艇。秦夫人把煬帝扶下小艇,兩人蕩著槳,委委曲曲地搖進曲港去。兩岩柳樹林子,種得密密層層,那樹頭上的假花,卻開得十分燦熳,映在水面,連水光也十分鮮豔。

  煬帝正癡癡地看著,忽見一縷桃花瓣兒,浮在水面上,從上流頭斷斷續續地氽下來。煬帝認作也是秦夫人弄的乖巧,便笑著向秦夫人點頭兒。這時有三五點花瓣兒,正傍著小艇浮來。煬帝伸手去撈起花瓣兒在手掌中看時,不由煬帝吃了一驚,原來這花瓣鮮豔嬌嫩,真是才從樹上落下的,並不是假的,忙問秦夫人時,秦夫人也弄得莫名其妙,連說:「怪事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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