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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五回 王弘議選殿腳女 寶兒賜司迎輦花(3)


  煬帝將迎輦花拿在手中,連嗅幾嗅,便覺宿酒俱醒,神情爽快,心下十分愛惜,不忍釋手。不多時,駕到了西苑。眾夫人接住問道:「陛下今日賜宴群臣,慶賀龍舟,定然君臣歡飲,如何歸來,全無酒意?」

  煬帝說道:「朕已大醉,不期路上適遇洛陽令獻一種奇花,朕只聞了幾聞,不覺酒都醒了。」

  眾夫人道:「有這等奇花?」

  隨問花在何處,左右忙從輦上移將下來。眾夫人看了,見鮮妍香媚,與眾花大不相同。你也喜,我也愛,都讚不絕口。這個道:「此花待賤妾養去,包管茂盛。」

  那個道:「這花等賤妾澆灌,方得新鮮。」

  眾夫人都要奪這花管。煬帝笑笑說道:「這花眾妃子都不可管,惟一人管了,方才相宜。」

  眾夫人問道:「哪個管便相宜?」

  煬帝四圍看一看,將手指著袁寶兒說道:「非此人不可。」

  眾夫人聽了,都氣不悅道:「賤妾等偏不可管,如何獨袁美人管了便相宜?」

  煬帝笑道:「眾妃子不要怪,袁寶兒原是長安進貢來禦車的,這花朕取名叫迎輦花,禦車女管了迎輦花,豈不相宜!」

  遂叫袁寶兒將花領去。又吩咐道:「這花苑中無第二棵,你既做了司花女,便要看管好了。」

  袁寶兒領旨,憨憨的笑著,把迎輦花移了進去。由此滿苑中,都叫她做司花女。正是:

  君寵益嬌態,君憐無是非。
  花枝能幾許?自覺有光輝。

  袁寶兒自司花之後,便日日摘一枝兒,拿在手裡,到處跟定煬帝。煬帝因花能醒酒醒睡,時時離花不得,便時時離袁寶兒不得,因此袁寶兒更加寵倖。次日,蕭後聞知,忙移宴來賞玩。煬帝吃到半酣之際,說道:「朕得此花,就如得了一種仙丹。」

  蕭後道:「為何卻像仙丹?」

  煬帝笑道:「此花吃醉了,聞一聞便醒;吃得一千盅的量,便吃得二千盅。此花聞了,再不思睡;受用了一百年,連夜裡算將來,便是二百年,豈不是一種仙丹!」

  蕭後笑道:「這等說來,能飲酒不睡的,便是神仙了。」

  煬帝又笑笑說道:「長享富貴不是神仙,哪裡更有神仙!」

  二人說說笑笑,飲酒甚暢。煬帝忽想道:「洛陽近地,便有了這等奇花,邊防外國,豈無異寶!或者外國,欺我中國不知,故不貢獻;或者貢獻了,邊臣藏匿也未可知。明日須細查一番,倘有奇怪之物,帶去江都助興,豈不美哉!」

  次日遂坐便殿,宣百官來問道:「這兩年為何外國不見進貢?」

  宇文達奏道:「陛下不問,臣也不敢奏聞。往時大宛進名馬,高昌貢寶劍、珠玉、犀象,絡繹於道,近年只因遼東高麗反了,不曾征討,故各國看樣,都漸漸不來進貢。陛下若要外邦照前納款,除非討平了遼東,方可憚壓諸蠻夷之心。」

  煬帝大怒道:「遼東高麗,不過是近邊小國,有何狡謀,輒敢抗逆天朝,不來進貢!若不大發精兵,搗平巢穴,何以彰中國的天威?」

  遂傳旨,著兵部選練兵馬,候御駕擇日親征。

  旨意方才傳下,只見班部內閃出一人,姓劉名炫,俯伏在地奏道:「方今河道初完,船工才罷,東南民力已竭,若又興動兵馬,天下豈能支持!伏望陛下洪天地之量,為四海惜民力,若慮遼東不服,只消遣一能言大臣,前往安撫,彼高麗小國,自然向化,何煩大動人馬!」

  煬帝道:「遼東反了,雖然事小,怎奈西北一帶胡夷,都看樣不朝。若不征剿,中國的體面安在?」

  劉炫道:「就要征剿,也只消遣一員良將,何必要勞御駕?」

  煬帝道:「遣將興師,往往虛費無功,朕若親臨,自當搗平,一勞永逸,豈不妙哉!」

  劉炫道:「陛下親征,固是勝算,但六軍一動,便要天下去徵兵征餉,臣恐這些剝削傷殘的窮百姓,一時支持不來,逃亡散失,勢所必至。若再加追捕,那時相聚為盜為賊,禍害不小。今遼東不貢,不過是癬疥之憂,如何輕本而務末?伏望陛下三思也!」

  煬帝道:「禮樂征伐,乃天子之大事,如何省得?況且徵兵征餉,國家自有常例,何須又去騷擾?朕意已決!卿勿多言。」

  劉炫再要奏時,只見宇文達奏道:「陛下要親征,自是聖天子英武,正名分的作用;然劉炫愛民,亦未為不是。臣有一計,可以兩全。」

  煬帝道:「卿有何計,可以兩全?」

  宇文達道:「陛下少不得要游幸江都,依臣愚見,莫若以征遼為名,以幸江都為實也。不消徵兵,也不必征餉,只須先發一道征遼的詔書,播告四邊,只說聖駕不日就至,卻遣一員良將,少帶兵馬,前往遼東,虛張聲勢,彼遼東小國,聞知聖駕親征,自然革面。陛下只消坐在江都受用。此一舉,又不廢了天朝的名分,又不必騷擾百姓,不知聖意以為何如?」

  煬帝聞奏大喜道:「卿言甚是有理,就依卿所奏而行。」

  遂一面收回選練兵馬的旨意,一面差中官催選殿腳女,不日就要征遼。正是:

  朝廷自不修文德,邊境偏思服遠人。
  尺土一民爭不得,錦宮繡闕已成塵。

  不知畢竟如何征遼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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