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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回 耿純臣奏天子氣 蕭懷靜獻開河謀(3)


  煬帝見薛冶兒,便說道:「你個小妮子,既曉得舞劍,如何不舞與朕看,卻躲在背後賣弄。」

  薛冶兒答道:「舞劍原非韻事,今日被眾美人逼勒不過,偶然舞了耍子,聊話一時之興,有何妙處,敢在萬歲與娘娘面前施展。」

  煬帝笑道:「美人舞劍,乃千古美觀,如何反說不韻!」

  蕭後道:「自謙之詞,不得不如此。」

  煬帝道:「謙不謙,且舞一回與朕看。」

  蕭後道:「舞劍壯事,須先賜酒三杯,方才有興。」

  煬帝笑道:「禦妻十分湊趣。」

  隨叫左右斟酒賜與薛冶兒。薛冶兒不敢推辭,飲了酒,只得取了兩口寶劍,走到階下,也不攬衣,也不挽袖,便輕輕的舞將起來。起初時一往一來,還嫋嫋婷婷,就如蜻蜓點水,燕子穿花,逞弄那些美的姿態;後漸漸舞得緊了,便看不見來蹤去跡,只見兩口寶劍寒森森的,就像兩條白龍在上下盤旋,再舞到妙處,劍也看不見,人也看不見,只見冷氣颼颼,寒光閃閃,一團白雪在階前亂滾。

  煬帝與蕭後看見,喜得眉歡眼笑,拍手打掌,稱好道妙,叫不絕口。薛冶兒舞了半晌,忽然徐徐收住,恍如雪堆銷盡,忽現出一個美人的模樣。薛冶兒舞罷,輕輕將雙劍放下,氣也不喘,面也不紅,絲發一根也不散亂,階前並無半點塵灰飛起。走到面前,依舊是衣衫楚楚,笑容可掬。真個是:

  能臻化境真難測,會到精時妙入神。
  試看玉人渾脫舞,梨花滿院不揚塵。

  煬帝將冶兒喚到面前,用手去她身上一摸,卻又香溫玉軟,柔媚可憐,就像連劍也拿不動的,心下十分歡喜。因對蕭後說道:「冶兒美人姿容,英雄伎倆,非有仙骨,不能到此;若非今日,朕又幾乎錯過。」

  蕭後道:「果然難得!陛下不可不飲。」

  遂叫左右進上巨觴。煬帝因心中歡樂,也不推辭,左一盅,右一盞,只管大嚼。吃到酩酊之時,竟忘了蕭後在座,遂將冶兒抱入懷中,取笑戲耍。蕭後見煬帝有醉幸冶兒之意,遂暗暗的起身去了。煬帝醉後全不料理,只與冶兒說說笑笑,接杯交飲。這一夜只吃得十分大醉,就留冶兒同在綺陰院宿了。正是:

  莫詫君恩漆與膠,須知遇合有前茅。
  階前不是龍蛇舞,宮裡安能鸞鳳交。

  煬帝次日醒來,問冶兒道:「昨夜娘娘如何回宮去的?」

  冶兒道:「娘娘見萬歲醉了,遂暗暗起身回去。」

  煬帝沉吟半晌,恐怕蕭後怪他,忙梳洗了,就上輦回宮。才到午門,只見宇文達領了一班文武,正來回旨。煬帝遂不退入後宮,竟坐便殿問道:「卿等曾查明什麼水路?」

  宇文達對道:「據河道官,雖查有一條河道,只是迂遠兇險,恐非聖駕臨幸之地。」

  煬帝問道:「卻是何處?」

  宇文達道:「這條路,要從洛水轉入黃河,黃河轉入大海,再從海中東入淮河,方能到得廣陵。此去路途萬有餘裡,又有孟津、滄海之險,臣等不敢擅便,伏乞聖旨裁度。」

  煬帝聞奏,沉吟了半晌,又問道:「除了這條,可還有別路?」

  眾臣一齊奏道:「並無別路。」

  煬帝道:「既無別路,只得要往此去。」

  宇文達道:「陛下要由此路,須敕下工部,大大的多造些海船,下邊用木筏屯土,土上造船,船上蓋起宮殿,方可避得風濤之險。」

  煬帝道:「此法甚妙。」

  遂要傳旨著工部造船。只見班部裡閃出一個大臣,頭戴豸冠,身穿秀衣,手執象簡,忙忙俯伏在地,奏道:「這一條路如何去得?」

  煬帝定眼一看,不是別人,乃蕭後之弟蕭懷靜也,現任諫議大夫之職,又是國舅。煬帝一見,便傳旨叫平身。因問道:「此路為何去不得?」

  蕭懷靜道:「這一條河路,孟津的水勢就如倒峽一般,滄海中蛟龍出沒,浪頭起處與泰山相似。海船雖大,難保無撼蕩之憂。陛下在西苑中花迎柳送,猶不歡意,萬一遇了逆風,不能前進,孤舟泊在海中,煙水茫茫,陛下卻何以為樂?陛下若隨帶許多宮嬪,旱路尚慮辛苦,如何倒受得海中這般驚怕?其不可去一也。況一往有萬里之遙,將約一年,方才到得,若朝中有緊急公事,聖駕卻飄流在大海之中,叫臣下到何處來奏聞?其不可去二也。又且海中盜賊甚多,四邊非夷即虜,萬一有些驚動陛下,又不統兵索將,彼時將何策禦之?其不可去三也。陛下要游幸廣陵,不過是攬挹山川之秀,以圖行樂,奈何轉以萬乘之尊,下臨不測之地!臣竊為陛下不取也。」

  煬帝道:「卿之所論最善,但只恨再無一條別路可往。」

  蕭懷靜道:「依愚臣短見,倒有一條河路可通廣陵,又不險,又不遠,又可除滅不祥,不知陛下肯行否?」

  煬帝大喜道:「卿既有路,何不細細奏上!」

  只因這一奏,有分教:隋家江山瓦解,又活傾了幾百萬生靈。正是:

  昏主唯圖樂,諛臣唯順君。
  不思薪火起,燕雀共巢焚。

  不知蕭懷靜畢竟有何奏上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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