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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回 明霞觀李 北海射魚(1)


  詞曰:

  君莫悼,國家興亡皆有兆。舉頭不獨乾象垂,一草一木能先告。
  君莫疑,國家成敗自有時。不必蓍龜與四體,一禽一魚皆前知。
  願君細細觀與察,莫向蒼天逞狡猾。有言不聽謂之聾,有機不見謂之瞎。
  江山謾道已成灰,修德天心尚可回。好笑愚癡終不悟,縱淫縱欲自家催。

  話說煬帝與蕭後、眾夫人面試宮女,盡將佳麗選入西苑。選完了,單剩了一個美女,不歌不舞。煬帝見她舉止有異,忙叫到面前細細的盤問。那美人不慌不忙的答道:「妾姓袁,小字叫做紫煙。自幼入宮,從未一睹天顏。今蒙聖恩采選,故敢冒死上請」。煬帝道:「你既來見朕,定有一長之伎,何不當席獻上,待朕與娘娘賞鑒。」

  袁紫煙道:「妾雖有微能,卻非豔舞嬌歌,可以娛人耳目。」

  煬帝道:「既不是歌舞,卻是何能,可細與朕言。」

  袁紫煙道:「妾自幼好鑒玄象,故一切女工,盡皆棄去。故今別無他長,只能觀星望氣,識五行之消息,察國家之運數。」

  煬帝大驚道:「此聖人之學也!你一個朱顏綠鬢的女子,如何得能參透!」

  袁紫煙道:「妾為兒時,曾遇一老尼,說妾生得眼有神氣,可以觀天。遂教妾璿璣玉衡,五緯七政之學。又誡妾道:『熟習此,後日當為王者師。』妾因朝夕仰窺,故得略知一二。」

  煬帝大笑道:「朕自幼無書不讀,只恨天文一道,不曾窮究;前曾召台官來問,怎奈他們指東劃西,只是糊糊塗塗,不肯明言。故他們往往奏災祥禍福,朕也不甚聽他。今日你既能識,朕即于宮中起一高臺,就封你為貴人,專管內司天臺事,朕亦得時時仰觀乾象,豈不快哉!」

  袁紫煙慌忙謝恩。煬帝即賜她列坐在眾夫人下首。蕭後賀道:「今日之選,不獨得了許多佳麗,又得袁貴人一內助,皆陛下洪福所致也。」

  煬帝大喜,與眾人直飲到夜深方散。

  次日,煬帝即傳旨,叫有司在顯仁宮東南上起造一座高臺,寬闊高低,俱照外司在台式樣。眾官領旨。真個是朝廷有倒山之力,不旬日,台已造完。煬帝見了大喜,隨命治酒臺上,這一夜即召袁紫煙同登高台,上觀玄象。袁紫煙領旨,與煬帝並席而坐。先指示了三垣,又遍分了二十八宿。煬帝道:「何謂三垣?」

  袁紫煙道:「三垣者,紫微、太微、天市三垣也。紫微垣,乃天子所都之宮也;太微垣,乃天子出政令朝諸侯之所也;天市垣,乃天子主權衡聚積之都市也。星明氣朗,則國家享和平之福;彗孛干犯,則社稷有變亂之憂。」

  煬帝又問道:「何謂二十八宿?」

  袁紫煙道:「角、亢、氐、房、心、尾、箕七宿,按東方蒼龍之象;鬥、牛、女、虛、危、室、壁七宿,按北方玄武之象;奎、婁、胃、昴、畢、觜、參七宿,按西方白虎之象;井、鬼、柳、星、張、翼、軫七宿,按南方朱雀之象。二十八宿,環繞天中,分管天下地方。如五星干犯何宿,則知何地方有災,或是兵變,或是水喪。俱以青、黃、赤、白、黑五色辨之。」

  煬帝又問道:「帝星安在?」

  袁紫煙用手向北指著道:「那紫微垣中一連五星,前一星主月,太子之象;第二星主日,有赤色獨大者,即帝星也。」

  煬帝看了道:「為何帝星這般搖動?」

  袁紫煙道:「帝星搖動無常,主天子好游。」

  煬帝笑道:「朕好遊樂,其事甚小,如何上天星文便也垂象?」

  袁紫煙道:「天子者,天下之主,一舉一動,皆上應天象。故古之聖帝明王,常凜凜不敢自肆者,畏天命也。」

  煬帝又細細看了半晌,問道:「紫微垣中為何這等晦昧不明?」

  袁紫煙道:「妾不敢言。」

  煬帝道:「上天既已有象,妃子不言,是欺朕也。況興亡自有定數,妃子不妨明對朕言。」

  袁紫煙道:「紫微晦昧,但恐怕國祚不永。」

  煬帝沉吟良久道:「此事尚可挽回否?」

  袁紫煙道:「陛下若修德禳之,何患天心不回!」

  煬帝道:「既可挽回,則不足深慮矣。妃子言天甚祥,論理甚當,真女中丈夫也。朕得之以為內助,時時警省,何憂國祚哉!」

  遂命近侍敬酒。二人就在星光之下笑談歡飲,飲到夜分之際,東山上忽然升起一輪素月,掩映得夜景清幽。煬帝一時高興,便索筆長吟古風一首道:

  團團素月淨,夕景清。谷泉驚暗石,風鬆動夜聲。披衣出荊戶,躡履步山楹。欣睹明堂亮,喜見泰階平。觜參猶可識,牛女尚分明。更移斗柄轉,夜久天河橫。徘徊不能寐,參差幾種情。

  煬帝吟完,袁紫煙方才捧誦。忽西北上一道赤氣,就如龍紋一般沖起來。袁紫煙猛看見,著了一驚,忙說道:「此天子氣也,何以至此?」

  煬帝忙回頭看時,果然見赤光縷縷,團成五彩,照映半天,十分奇怪。真個是:「珠藏玉潤便光輝,風虎雲龍自不違。謾道真人難物色,赤光先已鬥牛飛。」

  煬帝看了,不覺地驚訝起來,因問道:「何以知為天子氣也?」

  袁紫煙道:「五彩成紋,狀如龍鳳,如何不是!氣起之處,其下定有異人。」

  煬帝道:「此氣當應在何處?」

  袁紫煙以手指著道:「此乃參井之分,恐只在太原一帶地方。」

  煬帝道:「太原去西京不遠,朕明日即差人去細細緝訪。倘有異人,拿來殺了,便可除滅此患。」

  袁紫煙道:「此天意也,恐非人力能除;唯願陛下慎修明德,或者其禍自消。」

  煬帝道:「雖然天意,亦在人為。若能知其姓氏,除之便不難矣。」

  袁紫煙道:「昔老尼曾授妾偈言三句,說道:『虎頭牛尾,刀兵亂起,誰為君王木之子。』若以『木』『子』二字詳來,『木』在『子』上,乃是『李』字。然天意微渺,實難以私心揣度。」

  煬帝道:「天意既定,憂之無益。這等良夜,且與妃子及時行樂,有何不可!」

  遂起身下臺,竟到袁紫煙宮中宿了。正是:

  淫亂終難改,昏迷喚不醒。
  眼看天意變,猶自醉娉婷。

  煬帝次日方才起來梳洗,忽見明霞院楊夫人差一個太監來奏道:「昔日酸棗邑進貢的李樹一向不甚開花,昨一夜忽然葉枝扶疏,開花無數,清陰素影,交映有數畝之遠。一陣風來,滿院皆香,大是祥瑞,伏望萬歲爺親臨賞玩。」

  煬帝因昨夜袁紫煙說「木」「子」是「李」字,今又見報玉李茂盛,心下先有幾分不快。沉吟了一會,方問道:「這玉李樹久不開花,忽然茂盛,必定有些奇異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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