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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回 怨春偏侯夫人自縊 失佳人許廷輔被收(3)


  煬帝做完了祭文,自家朗誦了一遍,連蕭後不覺也墮下淚來,說道:「陛下何多情若此!」

  煬帝道:「非朕多情,情到傷心,自不能已。」

  隨叫一個太監賜祭一壇,就將祭文燒在她靈前。十六院夫人,聞知煬帝厚治侯夫人的葬禮,也都備了禮物來祭吊。蕭後見眾夫人來祭,也只得拿些香蝕紙帛,差人去賜吊。煬帝又差人相擇高原之地,卜吉厚葬。又敕郡縣官厚恤她家父母。侯夫人雖生前不曾受用,死後倒也一時之榮華。正是:

  莫道紅顏金薄命,人情到底惜芳魂。
  生前縱未君王寵,死後猶沾雨露恩。

  煬帝厚葬侯夫人不題。卻說許廷輔拿在獄中,被刑官三拷六問,熬煉不過,只得將索騙金錢禮物,方肯來選的事情一一招出。刑官得了真情。忙具本奏和煬帝。煬帝大怒道:「這廝原來如此大膽!」

  就要叫發去東市腰斬,卻虧眾夫人再三苦勸。原來十六院夫人,都是許廷輔選入來的,今日親承恩寵,未免念他舊功,故竭力替他勸解。煬帝道:「若不斬他,何以謝侯妃於地下!既是眾妃苦勸,免他身首異處,一刀之苦。」

  遂批旨賜許廷輔獄中自盡。正是:

  只倚權貪利,誰知財作災!
  雖然爭早晚,一樣到泉台。

  又雲:
  何物貂璫賤,傷殘白玉枝。
  百身猶莫贖,一死更何辭!

  煬帝既將許廷輔賜死,只是思念侯夫人不已。眾夫人百般勸慰,煬帝終有幾分不暢。蕭後道:「日前仙使曾說宮中自有嫦娥,今其言已驗。但侯夫人既死,思之無益,何不還到後宮去選?或者更有美色,也未可知。」

  煬帝道:「禦妻之言有理。」

  遂同到後宮來選,怎奈後宮有千宮萬殿,一時怎能夠遍選!來選的未必色美,色美的未必來選。煬帝心生一計,叫傳旨各宮,不論夫人、貴人、才人、美人、嬪妃、彩女、或是有色,或是有才,或是能歌,或是善舞,凡有一才一伎之長,都許報名自獻,俟朕親覽錄用。有能薦拔一人者,賞千金;誤報者不罪。自此旨一出,不數日,也有論詩的,也有善畫的,也有能吹彈歌舞的,也有會投壺蹴的,都紛紛來獻伎。煬帝大喜。隨命值酒在顯仁宮大殿上,召蕭後與十六院夫人,都同來面試眾人。

  這一日,煬帝與蕭後並坐在上面,眾夫人都羅列坐在兩旁;下面卻排下幾張長書案,盡將筆墨紙硯和笙簫弦之類放在上面。能詩的,煬帝就出題目,叫她吟詠;會畫的,煬帝就說個景致,叫她摹寫;能吹的,就叫她吹;能唱的,便叫她唱。一霎時,筆墨縱橫,珠璣錯落,宮商遞奏,鸞鳳齊鳴,真個是一時之勝。怎見得?但見:

  簇簇宮娃,團團閨秀。各逞奇思,如文場之鏖戰;咸誇長伎,似武士之爭衡。臨風索句,逞詠雪之才情;對景濡毫,施潑雲之妙墨。龍蛇競筆,落紙千行;風雨鳴弦,瑤琴一曲。舞低秋月,絕勝楊柳纖腰;歌罷春風,不減櫻桃小口。投壺處,玉輕飛銀箭;蹴場,金蓮亂綴明珠。琵琶半面,塞下流來;玉笛一聲,月中飛出。真個皓齒生香,娥眉吐媚。莫言無處不銷魂,若個有情能不死!

  煬帝看見一個個伎藝超群,容顏出眾,滿心歡喜道:「這一番遴選,方不虛也!」

  隨各各賜酒三杯,隨查了名字,或封美人,或賜才人,共選有二百餘人,都一一送入西苑供用。查到臨了,單單剩下一個美人,也不作詩,也不寫字,也不歌,也不舞,立在半邊,默默不語。煬帝再仔細將她一看,只見那女子:

  貌風流而品異,神清俊而骨奇。
  不屑人間脂粉,翩翩別有丰姿。

  煬帝忙問道:「你叫什麼名字?別人都獻詩獻畫,爭嬌競媚,你為何不言不語,立在半邊?」

  那美人見煬帝開口問她,她不慌不忙,慢慢的走上前來答應。只因這一問,有分教:昏君短氣,淫主驚心。正是:

  國運潛消滅,天心暗改移。
  昏昏都不識,卻有慧心知。

  那美人畢竟不知說些什麼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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