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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回 煬帝讀史修城 慶兒拯君魘夢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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詩曰: 天地生財只此數,不在民間即官庫。 民間官庫一齊窮,定是好興土木故。 好興土木亦何為?只為誇強與逞富。 誰知強富有盡時,土木之工實無度。 前工未了後功催,東績才成西又務。 城曹土國不及終,早已雷塘造墳墓。 嗟嗟此事豈人能!蓋亦天心使之誤。 不然何以夢魂中,歷歷告人如有數。 話說煬帝自宮人剪綵為花之後,心下十分快暢,便日日在西苑與眾夫人飲酒賦詩作樂。眾夫人卻也百樣奉承,但見樹上一朵花,一個葉,顏色稍稍懨些,即暗暗的將新鮮的換去。故此苑中再無個冷淡日子。煬帝見光景可愛,一發淫蕩起來,也不論夫人、美人、宮人,遇著巧,便一概受用;也不管黃昏、白晝、清晨,有興時,便恣心玩耍。就像狂蜂浪蝶一般,日日在花叢中遊戲。酒杯兒何嘗離手,絲與竹不曾停聲。眾美人因煬帝留心裙帶,便往往求新立異來蠱惑煬帝。或是詞賦勾挑,或是機鋒播弄,將煬帝的精神魂魄,都引得虛飃飃不知著落在何處。正是: 紅裙原是迷魂陣,況複柔魂不耐迷。 終日昏昏君莫笑,已拼白骨委沙泥。 煬帝因秦夫人有剪綵巧思,故常常臨幸。這一日,煬帝與秦夫人,微微的吃了幾杯酒,同攜手走出院來,沿著那條長渠看流水耍子。原來這清修院,四周都是亂石壘斷出路,唯容小舟委委曲曲搖得入去。裡面種許多桃樹,仿佛就是武陵桃源的光景,果然有些幽致。二人正賞玩,忽見細渠中蕩蕩漾漾,飄出幾瓣桃花來。煬帝忙將手指著說道:「有趣!有趣!」 心下只疑是秦夫人剪綵做的。說未了,這幾片流出院去,上邊又有一陣浮來,又有許多胡麻飯夾雜在中間。秦夫人看了,轉大驚道:「是哪個做的?」 煬帝笑道:「不是妃子妙制,再有何人?」 秦夫人正色道:「妾實不知。」 煬帝哪裡肯信。秦夫人忙叫宮人將竹竿去撈。撈起來看時,卻不是剪綵做的,瓣瓣都是真桃花,還微有香氣。煬帝方才吃一驚道:「這又來作怪了!」 秦夫人道:「莫不是這條渠與哪個仙源相接?」 煬帝笑道:「這渠是朕新挖,唯與西京的太液池相接,哪裡有什麼仙源?」 秦夫人道:「若不與仙源相接,如今隆冬天氣,怎得有真桃花流出?」 二人你看我,我看你,笑了又笑,想了又想,再沒處理會。秦夫人忽想道:「有一個區處。」 煬帝道:「有何區處?」 秦夫人道:「妾與陛下撐一支小舟,沿渠一路找尋上去,自然有個源頭。」 煬帝道:「妃子說得有理。」 遂同上了一支小小船兒,叫一個宮人撐了篙,穿花拂柳,沿著那條渠,彎彎曲曲的尋將進來。只見水面上,或一片、或兩瓣,斷斷續續,皆有桃花。煬帝叫將船隻撿有花處撐。過了一條小石橋,轉過幾株大柳樹,遠遠望見一個女子,穿一領紫絹衫子,立在水邊。連忙撐近看時,卻是妥娘在那裡撒桃花入水。正是: 嬌羞十五小宮娃,慧性靈心實可誇。 欲向天臺賺劉阮,沿渠細細散桃花。 煬帝看見,大笑道:「我道是哪個?原來又是你這小妮子在此弄巧。」 妥娘笑吟吟的說道:「若不是這幾個桃花片兒,萬歲此時不知在哪裡受用去了,肯撐這小船來尋妾?」 煬帝笑駡道:「偏你這小妮子曉得這般作怪,還不快下船來!」 妥娘下得船來,秦夫人問道:「別的都罷了,只是這桃花瓣兒,從何處得來?」 妥娘笑道:「這還是三月間樹上落下來的,妾閒時掃來,將蠟盒兒盛了耍子,不期留到如今,猶是鮮的。」 煬帝道:「留花還是偶然,你這等小小年紀,又不讀書識字,如何曉得桃源的故事?又將胡麻飯夾在中間?」 妥娘帶笑說道:「妾女子書雖不讀,桃源記也曾見來,萬歲就欺負妾字也不識。」 秦夫人因問道:「桃源之事,其說渺茫,不知可曾見於書史?」 煬帝道:「《漢書》、《晉書》,朕曾看過,俱不見載,只有《秦史》倒不曾留心查得。」 就要叫近侍取書來看。秦夫人道:「書在何處?」 煬帝道:「觀文殿就有。」 秦夫人道:「何不同去一看?」 煬帝遂叫喚了一支大船,竟撐到觀文殿來。這觀文殿中,有五庫書史,四壁圖書,縹緗滿架,渾如天祿石渠;翰墨成林,勝似西園二酉。真個是: 虞書堯典,周易毛詩。 禹湯所尚,孔孟之遺。 莫言糟粕,斯文在茲。 倘能自振,作君作師。 煬帝到了殿中,便叫取《秦史》來看。掌牙籤的太監慌忙將《秦史》取了,排在龍案之上。煬帝與秦夫人各取一冊觀看。看了一冊,並不見桃源事蹟。煬帝再拿一冊看時,卻是始皇的本紀,原無心要看,因略看兩行,見他巡行天下,封禪泰山,赫然震壓一時,早有幾分羡慕之心,便只管看將下去。忽看到起天下人夫築萬里長城,心中快暢之極。猛然拍案說道:「英雄作事,自然闊大。」 秦夫人問道:「哪個英雄,作何事業?」 煬帝道:「秦始皇欲防胡人,便築起萬里長城,為後世之利;若不是真正英雄,如何有這般大經濟!若使後世這些迂儒為之,便大驚小怪,也不知有許多議論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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