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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回 飾名節盡孝獨孤 蓄陰謀交歡楊素(3)


  眾官吏聽見是王府差官,不敢停留,即忙擊鼓傳報,少頃,楊素升廳問道:「晉王差官,可有令旨?左右稟道:「沒有令旨,只是差官送禮。」

  楊素自思道:「我與晉王雖無統屬,他卻是當今皇后的愛子,新來又有些賢名,他既好意來送禮,來官須以禮貌相待。」

  隨叫請進來,左右得令,不多時,將段達引至階下,段達望見楊素,不敢進廳,就要在階下行禮。楊素忙走出廳來,叫左右攙住,說道:「公奉王命而來,不比等閒,何須如此過謙。」

  遂要讓段達入廳。段達再三不肯道:「上公乃朝廷元輔,小官不過王門一走吏,自當叩首階下,焉敢犯上下之分,以辱王命!」

  楊素道:「王命在身,豈有不就客位之禮!」

  又叫人挽入。段達方敢在廳上拜了四拜。楊素讓座,段達又推辭了一會,才在旁邊坐下。即將禮物獻上,說道:「晉王仰慕上公的威名德業,不啻饑渴。但恨分封外藩,不能時接光儀,曷勝景仰!今無以為敬,聊具微物數種,少伸好賢之意,望上公笑納。」

  楊素道:「老夫乃一介武臣,有何德能,敢勞晉王如此鄭重,殷勤下交,隆恩已自不朽;又賜這許多厚禮,如何敢受!」

  段達道:「些須薄物,晉王再三申敬。上公若怫然卻之,是怪晉王好賢不誠了。」

  楊素道:「卻之固不敢,受之實無名。」

  段達說道:「彤弓之貺,緇衣之好,詩人稱之。況珠玉幣帛,原是旌賢之物。昔湯聘伊尹,先主聘臥龍,皆是物也,何謂無名?」

  楊素道:「伊尹、臥龍,吾何敢當!」

  段達道:「晉王視上公,猶過於二人。」

  楊素道:「既蒙晉王垂愛,只得拜受。」

  隨叫左右將禮物收了進去。須臾,茶至,楊素接茶在手,又說道:「前日晉王來朝,老夫在朝房中,匆匆望見,真是隆准龍顏,天日之表。今又如此愛才,海內稱為賢王,信不虛也。」

  段達道:「晉王德意淵涵,小臣也不能仰窺。若論尊敬賢能,一段真誠,果是古今少有。」

  二人攀談了一會,茶罷三盅。段達不敢久留,遂起身告辭。楊素道:「晉王既無令旨,老夫也不敢具表稱謝。煩公轉達,老夫朝政稍暇,即當面朝奉謝。」

  段達領命拜辭而去,這正是:

  任君破網與吞舟,香餌投時自上鉤。
  多少黃金移帝座,笑他四皓白安劉。

  段達辭了楊素,忙回王府,將上項言語與煬帝說知。煬帝大喜道:「楊素若可動,大事不患不成矣。」

  遂一面差人暗暗打聽,一面安排筵宴伺侯,只等楊素來朝。過了五七日,楊素真個前來朝謝。此時晉王府中早有人報知。煬帝即差段達並一班王官,遠遠迎接。楊素自恃他是有功老臣,騎了一匹馬,帶領著無數跟隨,吆吆喝喝,直沖至王府門前,方才兜住。段達與一班王官,齊上前迎著,就在馬前打了一個恭,說道:「晉王有旨,聞知上公遠臨,著某等在此迎接。」

  楊素下了馬,慌忙答禮道:「有勞諸公,晉王升殿,願為引見。」

  段達道:「吾王在殿上恭候多時。」

  說罷,眾官便簇擁著楊素,竟進殿來。煬帝見楊素將到,忙迎下來說:「賢卿治國勤勞,朝儀免了,只是常禮相見。」

  楊素再三請朝,煬帝不允。楊素只得尊旨一拜而起,煬帝隨命賜坐。楊素坐定,因奏謝道:「老臣無尺寸之功于殿下,轉蒙聖惠下頒,使老臣受之有愧。」

  煬帝道:「賢卿何出此言?孤家江山社稷,大半皆賢卿所造,何言無功?些須小敬,尚不能酬萬一耳。」

  楊素道:「老臣犬馬微勞,除皇上之外,自分無人記憶,不意殿下尚殷殷垂念,老臣沐知遇之恩不淺矣。」

  煬帝道:「孤聞悖德者不祥,有一等庸愚之人,每日裡錦衣玉食,以為固有,並不思是誰之功,殊可痛恨!楊素道:「殿下念及此,真仁厚之主也!使臨天下,則四海皆受其福矣!」

  煬帝道:「賢卿勿曬,孤徒有其心,恨不能行耳!」

  正說話間,左右排上宴來。二人相遜入座,須臾之間,水陸畢陳,笙歌遞奏,筵席十分豐盛。但見:

  觥籌錯雜,食色繽紛。庖甘煮美,猩唇鯉尾列盈筵;膾異烹鮮,麟掌駝蹄堆滿案。青絲低系,金壺紅映珊瑚;素手高擎,玉碗光浮琥珀。翠往珠來,座上琳琅時耀目;曲終樂奏,階前絲竹不停聲。品出上方,真個千金一饌;筵開寶殿,果然方丈盈前。任他將相公侯,不似王家富貴。

  楊素老奸巨滑,見煬帝儀仗隆重,情意綢繆,其中動靜,早已猜透幾分。因自忖道:「文帝老矣,太子淫放疏略,又不達世情,一旦傳位,富貴豈能常保?倒不如扶持晉王,做個天子門生,不怕他不還我富貴。」

  飲到半酣之際,轉以言挑煬帝道:「殿下聰明仁厚,海人推戴,賢於東宮遠矣。當時建儲之儀,不獨老臣有罪,就是皇上與太后,也欠斟酌了。」

  煬帝遜謝道:「慚愧、慚愧。吾兄正位青宮,賢卿職居台鼎,明君良臣,正好受享寶貴,何以此言相戲?」

  楊素道:「殿下有所不知,太子待老臣至薄。今蒙殿下厚愛,老臣尚有轉日移天的手段,但不知太后意旨如何耳?此系真心,豈敢相戲?」

  煬帝聞言大喜道:「賢卿既有此美意,孤實不相瞞。太后見東宮縱妾殺妃,不敬大臣,奢淫無度,久欲廢立,但患外庭無一大臣相為表裡。不料賢卿慨然有伊、霍之心,真不之大幸也。倘蒙提挈,此恩死生不朽。」

  因滿斟一金杯,自起奉于楊素,說道:「賢卿滿飲此杯,富貴當共之。」

  楊素接杯在手,一飲而幹,說道:「此事但恐太后不從耳。太后既有此心,老臣效力有何難哉!明日進朝,自有區處。」

  你看煬帝、楊素,兩人都是奸雄。言談之間,你籠絡我,我駕禦你,說幾句,吃幾杯,直飲到日色平西,楊素方起身謝宣告辭。煬帝親送出殿門,直到滴水簷前才住。依舊是段達一班王官,送出府門,上馬再三鄭重而別。煬帝與段達進府中商量,歡喜不題。

  卻說楊素上了馬,一路上躊躇道:「此事雖如此說,還須見過太后,討個實落消息,方好放心下手。只是太后久不朝見,如何得個方便?」

  須臾,回到府中,輾轉尋思,並無計策。只因這一尋思,有分教:君臣乖戾,骨肉傷殘,錦繡江山,都變做風花雪月。正是:

  奇貨無如天子貴,讒言便是小人恩。
  可憐喋血千秋慘,博得君臣幾日尊!

  畢竟不知有何計策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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