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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九回 舊婢仗義贖屍 孽子褫官伏罪(3)


  又叫崔鐸上來,問道:「你父結拜義父,計殺高攀龍;假借門戶,排陷忠良,怨蘇繼歐勒令自盡。移邱志充贓銀陷害李思誠,聞母喪不請守制,不由會推竟轉兵部,又將親弟越升總兵,樂戶蕭惟中補密雲都司,妄稱功德,廣建生祠,濫冒邊功,妄叨恩蔭。」

  崔鐸也只推:「是父親做的事,犯人俱不得知。」

  問官道:「你們當日享榮華富貴,冒膺封爵時,也道不幹己事麼?就是你等若不父母,是為子孫計,怎肯下這樣毒手?你們想是要嘗嘗各樣的刑具哩。」

  三人聽了,都怨恨起父母叔子來。

  侯國興道:「你們的父叔還是個男人也罷了,我母親是個女人,何苦也做出這樣事?我實是一字不知,這冤從何處伸去!」

  崔鐸道:「這也說不得了,當初勘問楊、左諸人時,那個容他分辨的,這也就是個還報了。」

  良卿道:「我本是個鄉農,叔子止蔭個中書與我罷了,他們外官要奉承我叔子,今日請封侯,明日請封公,都是他們請功受賞與我,到今日又要我死了!沒得說,請定個罪等我們書招罷。」

  問官依律擬定罪,具招呈堂。

  又將侯、魏盜寶一案提出,二人隔別嚴審。二人猶自強辨,問官道:「天以出自內庫寶物,俱一一載明冊上,便是真贓實證,如何賴得去?」

  叫都夾起來。二人受不過刑,只得畫供,立案具本題覆道:

  會勘得魏良卿市井擁奴,逆托猶子。值忠賢竊柄之日,膽大包天;乘爵賞暗昧之秋,榮張蓋世。靦顏五等,有何汗馬奇勳!冒爵上公,已犯刑書重辟。而且內結妖姆,表裡為奸;外構國興,朋比共濟。盜內藏歸私橐,則竊帑竊珍,隱然有竊國之勢;視祖制若弁髦,則無章無法,居然存無上之心。幸遇皇上憲天為刑,既殪四凶之惡,與眾共棄,宜昭兩觀之誅。魏良卿除文職,非有大功奇勳輒封公侯者,罪當斬不坐。外良卿、國興俱應照擅盜內庫物、乘輿、服禦例,律應斬,立決。至客光先、客瑿揚、楊六奇等,或借假兒之威,毒流鄉國;或仗婦寺之勢,殃及忠良。濫冒續貂,冠羞沐猴久占;磨牙奮爪,翼添餓虎饑鷹。所當發往煙瘴地方,永遠充軍。特題。

  批下本來道:「魏良卿市井傭奴,冒叨上爵,全恃妖姆逆托,表裡交通。僭竊無等,陰謀叵測。侯國興、崔鐸既問明,著與張體乾等一併既行處決,餘依議。」

  十二月二十日,命下。次日,交眾犯斬首西郊。魏良卿時年三十,侯國興年僅十九。這才是:

  妖魔小丑竊冠裳,佩玉橫犀立廟廓。
  終是難逃三尺法,卻將頸血濺魚腸。

  正是:

  蔓草幾年承雨露,冰山一旦碎雷霆。

  畢竟不知侯、魏等人伏誅後,彪、虎並假子等又是如何處治?且聽下回分解。

  第五十回 明懷宗旌忠誅眾惡 碧霞君說劫解沉冤

  詩曰:

  昏昏塵世皆蕉鹿,蟻附蠅營,何事常征逐。劉項功名如轉軸,亂蟬聲後秋容促。
  誰能享盡人間福,乃至完成,卻又添蛇足。棲穩一枝飲滿腹,回頭一笑寒山綠。

  話說法司既報斬了侯、魏等人,因其時歲闌年盡,把一切案件都到燈節後才會議定了,將魏忠賢、客氏、崔呈秀三人的罪狀上聞道:

  人臣無將,將則必誅,況刀鋸之餘孽乎。魏忠賢要先帝之壞靈,箝制中外,結交客氏,睥睨宮闈。其大者如嗔怒張國紀,則立枷而殺數命。且連縱鷹犬,意必動搖乎中宮;私撼成、裕二妃,則矯詔而革封銜。至摧抑難堪,竟甘心於非命,是不知上有君父矣!其餘臣僚何有?於是言官死杖,大臣死獄,守臣死於市。緹騎一出,道路魂驚;密告一聞,都民重足。生祠遍海內,半割素王之宮;諛誦滿公交車,宛如新莽之世。至尊在上,而自命上公。開國何勳,而數封茅土。尚嗾無恥之穢侯,欲駢九錫;迭出心腹之內党,遍據雄邊。至於出入內門,陳兵自衛;戰馬死士,充滿私家。此則路人知司馬之心蓄異謀,非指鹿之下者也。天討宜首加寸磔為快。客氏妖嫫食月,翼虎生風。輦上聲息必聞,禁中搖手相戒。使國母常懷憂憤,致二妃久抱沉冤。且當先帝彌留之日,詐傳蔭子尚以五等,為私盜內藏在冊之贓,絕代奇珍皆據尚方之積。通天為罪,盜國難容。呈秀則人類鴟梟,衣冠狗彘。誰無母了,而金緋蟒玉,忍不奔喪;自有親父,而婢膝奴顏,作閹幹子。握中樞而推弟總鎮,兵權盡出其家;位司馬而仍總蘭台,威勢欲箝乎言路。睚眥之仇必報,威福之焰日熏。總憲夙仇,迫為池中之鬼;銓郎乍唬,驚懸樑上之環。凡逆托之屠戮縉紳,皆本犯之預謀。帷幄選娼狎妓,歌舞達於朝昏;鬻爵賣官,價直高乎北斗。假山冰泮,遊釜魂消。雖已幽快於鬼誅,猶當明示乎國法。其魏雲鵬、魏良棟、魏鵬翼、魏志德、崔鏜、崔鑰等,或赤身狙獪,或黃口嬰孩,濟惡而玷賢書,無功而攖世爵。俱應投之荒服,以大快乎輿情。臣等會議得:首犯魏忠賢,應著該撫行文河間府,開棺淩遲。崔呈秀於薊州開棺梟首。客氏著臣部司官開棺淩遲。其魏志德等,應請發往邊遠煙瘴之地充軍。各犯誥券,概行追奪奏繳。恭候聖明裁奪,飭下臣部施行。謹題。

  二十六日旨下:「覽奏。魏忠賢掃除廝役,憑藉壞靈,睥睨宮闈,荼毒忠良。非開國而妄分茅土,逼至尊而僭號上公。盜帑弄兵,陰謀不軌。交通客氏,傳遞消息,把持內外。崔呈秀委身奸閹,無君無親,擅攘威福之權,大開縉紳之禍。無將之誅,國有明典。既會勘明白,眾犯誥券概行追繳,魏良棟、崔鏜等既系孩稚無知,著加恩免戍,以彰法外之仁。餘依議。」

  刑部得旨,即刻行文各處巡撫,行文地方官,將魏忠賢開棺淩遲。崔呈秀開棺梟首。其時俱在寒天,屍尚未壞,都正了法。不獨見者撫掌稱快,即天下聞之,莫不慶奸雄之伏誅。正是:

  共食侯景肉,爭燃董卓臍。
  人心皆暢快,王法定無私。

  只有客氏屍首,遍尋不見,逃了數十刀之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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