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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二回 建生祠眾機戶作俑 配宮牆林祭酒拂衣(3)


  忠賢道:「咱又不會教學,又沒有三千徒弟、七十二賢,怎比得過他?」

  撫民道:「論起來,內外大小文武各官,都在叔爺門下,豈不比孔夫子還多些哩?就是孔夫子,也沒有這許多戴紗帽的門生。」

  忠賢道:「也罷,既是他們的好意,就叫他們上個本兒罷了。只是這幾個窮秀才,那得有這許多錢?咱要助他們些,又恐不像是他們感激咱的意思,你叫他們做去,咱自有補他之處。」

  撫民回家,把這話對曹代說了,曹代便到陸萬齡寓所來。他二人已是磨拳擦掌的等信,一見,便問道:「如何?」

  曹代道:「果然甚喜。」

  祝監生道:「何如?我說他必歡喜。」

  曹代道:「他又怕我輩寒儒做不起,叫我們勉力做去,他自然補我們哩。」

  祝監生道:「我們且逐步做去,待命下時,再設法科派。」

  三人好不快活,於是呼酒痛飲,合做成本稿。次日謄成要上。正是:

  禮門義路原當守,狗竇蠅膻豈可貪。
  堪笑狂生心喪盡,敢汙聖德比愚頑。

  祝監生道:「如今便去見林老兒也不妨了。」

  次日,三人同來監前,候司成林千升堂時,三人跪下。陸萬齡道:「生員等俱在魏司禮親族家處館,近日魏司禮囑其親族,叫生員等上本,說司禮功德可並先聖,叫於太學傍建祠配享。」

  林祭酒道:「這事可笑!就是三生創出此論,欲把閹祠與文廟並列,不要說通學共憤,就是三生也要遺臭萬年的。」

  三人道:「這本稿出自魏司禮,生員等不過奉行而已,欲不上,又恐禍及。」

  林祭酒道:「三生何禍之有?若本監還有官可剎,三生可謂『無官一身輕』了。」

  陸萬齡道:「生員等也不獨為貽禍於己,並恐貽累于太宗師。」

  林祭酒道:「怎麼貽累到我?」

  陸萬齡道:「若不上,恐說是為太宗師阻抑。」

  林祭酒道:「就是本監阻抑也何妨。只是爾等為士的,持身有士節,在監有監規,上言德政祖制俱在本監,自不相假。」

  恨恨拂衣而退。正是:

  堂堂師範戒規嚴,利慾薰心抗直言。
  千古豈無公論在,功名何處志先昏。

  三人見他詞色俱厲,便不敢拿出本稿來。辭了出來,相與笑道:「世上有這等迂物,不識時務,如此倔強!」

  一路談笑,來至通政司衙門,正值堂務將完,三人慌忙趕進來。那管司事的是呂圖南,見了便道:「舊例有公事,俱是司成送過來,三生為何如此慌張?」

  三人將本呈上道:「這本是要生員們自遞的。」

  呂通政接了,看過副本,吃了一驚道:「秀才們不去讀書,怎麼幹這樣沒正經的事?」

  三人道:「魏司禮功德,天下稱頌,生員等不過遵循故事而已。」

  呂通政道:「既是奉行故事,又何必步入後塵,不知此本一上,甚是利害?」

  三人道:「利害自在生員,不幹老大人事,只是代生員們進呈罷了。」

  言畢,把本撇下,悻悻而去。呂公大怒道:「不意有這等喪心的畜生!」

  叫把本存下不上。回到私宅,長班稟道:「監裡林大人有書。」

  呂公接來,拆開一看,書上道:「弟監內生員陸萬齡等,不守學規,妄言德政。貴衙門職司封駁,伏乞大人存下。」

  呂公道:「我正說林老先生是個正直之人,何以不禁止他們,我只是不代他上就罷了。」

  過了三五日,忠賢不見此本,便問李永貞道:「前日說有幾個監生要代咱建祠,怎麼不見本到?」

  永貞便將通政司打來的本,逐一清查過,並沒得。忙傳信與魏撫民,叫作速上本。撫民便來向曹代說。曹代道:「本久已上了,是我們親遞與呂通政的,這是他按住了。」

  次日,三人又到通政司來問。呂公道:「這本不獨本司說不該上,便林大人也說上不得,諸生不如止了罷。」

  三人大聲道:「止不得!這事魏司禮已知道了,若老大人不肯上,恐沉匿奏章,到與老大人不便。」

  呂圖南見他們出言無狀,知不可遏,便說道:「既三生必於要上,本司代你上罷了,何必遺臭萬年。」

  三人見允了,才欣然而回。

  一面本上去,就批下來道:「廠臣功高萬世,宜並素王。該監生等捐資建祠,准於國子監傍擇地興建。即著該生陸萬齡等監督,欽此。」

  他三人得了此旨,便狐假虎威的公借了三千兩銀子,買地發木,就於太學之東,買了一塊空地。基址還小,又把監內射圃、齋房概行拆去。祭酒差人來喚,他們竟付之不理。後又差人向他們說,也只當耳邊風。三人立定條規:凡新納監要來坐監的,勒捐銀十兩才許進監;撥曆的捐二十;科舉的捐五兩。再訪到同堂富足的,勒令額外加捐;窮的也不顧他死活,勒令典當助工。特置加二三的重平子收銀,火耗加三,是三人均分。又將監裡堆的舊料,道是公物,硬行變賣。工匠稍遲,便大板子重豚,比官還狠些。又有那不通文理的監生李映日等,也上本道:「廠臣可比周公,專禮樂征伐。」

  虧呂通政按住未上,卻越發不成事體了。

  林司成見了如此光景,愈加髮指,恨道:「我為監主,聽著他們如此橫行,不能處治!今把太祖原建的射圃、齋房都被狂生拆毀,置我於何地?還要我在此何用?」

  於是上疏告病。誰知忠賢已知建祠的本是他阻撓的,竟批旨著他冠籍回去。林公欣然束裝而歸。正是:

  職守既不遂,肯將名節汙?
  飄然拂衣去。端不愧師儒。

  畢竟不知林司成去後建祠之事如何?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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