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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回 客印月憐舊分珠 侯秋鴻傳春竊玉(2)


  又對印月道:「你表兄須早晚著人看管,不可倚著七官怠慢了客。」

  次早領了批文,收拾起身上京去了。

  七官原不成人,遊手好閒慣了的,那裡在家坐得住,仍舊逐日同他那班朋友頑去,不管家務,把進忠丟在家,冷清清的,早晨上待討一會賬,過午回來在樓上睡覺。正自睡起無聊,忽見秋鴻送茶上來,問道:「舅舅為何獨坐?七爺那去了?」

  進忠道:「一日也沒有見他的面。」

  秋鴻道:「又是賭錢去了,不成人。」

  說著,斟了一杯茶遞與進忠。進忠接過這,便拉住他手兒玩耍。秋鴻道:「舅舅無事,何不同娘坐坐去?」

  進忠道:「心緒不樂。」

  秋鴻道:「想是思念舅母哩!」

  進忠道:「遠水也難救近火,到是眼前的花好。」

  遂把秋鴻摟住。秋鴻也半推半就,假意掙挫。進忠抱他上床,緊緊按住,他兩邊亂扭。剛剛解他褲帶,忽聽得樓下有人說話,秋鴻道:「不好,有人來了。」

  進忠只得放他起來,秋鴻一溜煙去了。卻是:

  東牆露出好花枝,忽欲臨風折取之。
  卻被黃鸝惜春色,隔林頻作數聲啼。

  進忠一團高興被人驚散,心中更加抑鬱。吃了茶下樓來,到店門前閑望,見對門邱先生也在門前獨立,進忠走過他館中閒談。印先生問道:「老兄若有不豫之色,何也?」

  進忠道:「睡起無聊,情思恍惚。」

  邱先生道:「老七怎麼不見?」

  進忠道:「已兩三日不回來了。」

  邱先生道:「好個伶俐孩子,無奈不肯學好,少野不在家,沒管頭了。今日聞得城隍廟有戲,何不同兄去看看。」

  進忠道:「恐妨館政。」

  邱老道:「學生功課已完。」

  遂叫兒子出來道:「你看著他們不許頑耍,我陪魏兄走走就來。」

  二人來到廟前,進忠買了兩根籌進去,只聽得鑼鼓喧天,人煙湊集,唱的是《蕉帕記》,到也熱鬧。看了半日,進忠道:「腿痛,回去罷。」

  出了廟門,不遠便是張園酒館,進忠邀邱先生吃酒。邱老道:「學生作東。」

  進忠再四不肯,邱老道:「怎好叨擾?」

  進忠道:「不過遣興而已,何足言東。」

  二人臨窗揀了座頭坐下。小二鋪下果肴,問道:「相公用甚麼酒?」

  進忠道:「薏米酒。」

  少頃燙來,二人對酌。忽聽得隔壁桌上唱曲,進忠掀開簾子看時,只見十數個人,擁著一個小官在那裡唱,侯七也在其內。進忠叫了他一聲,七官看見,忙走出來坐下。進忠道:「好人呀,你在這裡快活,丟得我甚是冷清。」

  邱老道:「令尊不在家,你該在家管待客,終日閒遊,家中門戶也要緊,陪著魏兄頑不好?」

  七官唯唯答應而已。進忠道:「那小官是誰?」

  七官道:「姓沈,是崔少華京裡帶來的。邱先生怎麼得閒出來頑頑的?」

  邱老道:「因魏兄無聊,奉陪來看戲散悶,反來厚擾。」

  進忠道:「戲卻好,只是站得難過。」

  邱老道:「明日東家有事,要放幾日學,可以奉陪幾日。我已對劉道士說過,在他小樓上看,又無人吵。」

  七官道:「他樓上並可吃酒,他還有俊徒來陪。」

  邱老道:「你也來耍耍,何必到別處去。」

  三人吃至將晚,還了酒錢出店。七官又混了不見。邱老道:「說而不繹,從而不改,終不成人,奈何!」

  二人歸來,邱老回去。

  次日早飯後,邱老果然來約,七官也在家,同到廟中來。門前還不擠,戲子尚未上臺,三人到劉道士房裡,見禮坐下。劉道士道:「邱相公久不枉顧,今日甚風吹到此?」

  邱老道:「一向因學生在館,不得閒,今日放學,才同魏兄來看看戲,要借你樓上坐坐。」

  劉道士道:「坐亦何妨。但是會首們相約,不許各房頭容人看戲,恐他們見怪。」

  進忠道:「不防!不白看,與他些銀子罷了。」

  遂取出五錢銀子交與劉道士。那道士見了錢,便歡天喜地的邀上樓,又叫出徒弟來陪。開了樓間窗子,正靠戲臺,看得親切。進忠又拿錢打酒買菜來吃。劉道士酒量也好,見進忠如此潑撒,遂把徒弟也奉上了。進忠就在他廟中纏了數日,做了幾件衣服與他徒弟元照。

  一日天雨無事,進忠走到印月房內談了一會,因他小姑子在坐礙眼,不好動彈,便起身出來。秋鴻道:「茶熟了,舅舅吃了茶再去。」

  進忠道:「送到前面來吃罷。」

  走到樓上,見盆內殘菊都枯了,於是一枝枝摘下來放在桌上。秋鴻提了茶上來,將壺放在桌上,去弄花玩耍,說道:「這花初開時何等嬌豔,如今零落了,就這等可厭。」

  進忠笑道:「人也是如此。青春有限,不早尋風流快活,老來便令人生厭。」

  那丫頭也會其意,不言語,只低頭微笑,被進忠抱上床,解帶退褲,那丫頭蹙眉咬齒,若有不勝忍之意。事畢後,但見腥紅點點,愁顏弱態,嫵媚橫生。扶他起來重掠雲鬢,相偎相抱。

  秋鴻道:「我幾乎忘了,娘問你可有好洗白布?」

  進忠道:「沒有好的,要做甚麼?」

  秋鴻道:「要做襯衣。」

  進忠道:「洗白做襯衣冷,我到有匹好沙壩棉綢,又和軟,且耐洗,送你娘,可以做得兩件。」

  秋鴻道:「把我去罷。」

  進忠道:「莫忙。我問你,你爺怎麼不回來?這樣寒冬冷月的,丟得你娘不冷清?」

  秋鴻說道:「他來家也沒用,到是不來家的好。」

  進忠道:「怎麼說?」

  秋鴻道:「娘太尖靈,爺太呆,兩口兒合不著,常時各自睡,不在一處。」

  進忠道:「這樣一朵嬌花,怎麼錯配了對兒。」

  秋鴻道:「古語不差:『駿馬每馱村漢走,嬌妻常伴拙夫眠。』月老偏是這樣的配合。」

  進忠道:「你娘原是我的塊羊肉,如今落在狗口裡。」

  秋鴻道:「又來瞎說了,怎麼是你的?」

  進忠道:「你兒子哄你!當初我在姨娘家,姨娘十分愛我,曾把你娘親口許我。不料我們去後便改卻前言,嫁了你家。」

  秋鴻道:「你沒造化,來遲了,怨誰?」

  進忠道:「我也不怨人,只是我日夜念他,不知他可有心念我?」

  秋鴻道:「他一夫一妻罷了,念你怎的!」

  進忠道:「你怎知他不念我?」

  秋鴻道:「我自小服侍他,豈不知他的心性?」

  進忠道:「這等說是沒指望了?回去罷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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