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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回 魏雲卿金牌認叔侄 倪文煥稅監拜門生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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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官兒聽了,走下公座來,看見他身穿白綾夾襖,下襯著白綢褂子,穿的花綢褲子都被扯壞了,心中想道:「此人身上穿得齊整,卻不像個做賊的。」 故意喝道:「半夜獨行,非做賊而何?再搜他身上可有贓物。」 皂隸上前,將他身上搜了一遍,沒有東西。只見他手指上扣著個金牌子,稟道:「身上並無一物,只手上有個小金牌子。」 官兒道:「取上來看。」 皂隸將繩子扯斷拿上來。那官兒接過來一看,吃了一驚。沉吟了一會,正要問他原由,忽見報事的慌慌張張的來報道:「稟老爺,本府太爺的船快到界口了。」 那官兒道:「且收禁。」 又叫過個家人來,向他耳邊說了幾句,遂下公座上馬去了。衙役將進忠帶到倉裡,送他在一間房裡坐下。 少頃,忽見一人送點心來與他吃,午後又送出酒飯來。進忠想道:「我是個犯人,為何送點心酒飯我吃?」 心中狐疑不解。直至上燈時,只見個穿青衣的走進來道:「老爺叫你哩。」 進忠跟他走過穿堂,直至私衙,心中愈覺可疑。見上麵點著樺燭,那官兒坐在堂中。進忠走至簷前跪下,那官兒道:「你實說是那裡人?姓甚名誰?因何到此?」 進忠道:「小的委實姓張,北直人,因壞船落水至此。」 官兒道:「你是幾時落水的?」 進忠道:「九月十二日在漢口落水,昨夜三更時上岸的。」 官兒道:「胡說,你是十二落水,今日已是十六了,豈有人在水中三四日不死的?況漢口至此是上水,豈有逆流的理?這都是虛言,你若不實說,我就要動刑了。」 進忠想道:「我若說出真情,又恐惹起前事來,若不說,又恐動刑。」 半日不敢開言。那官兒道:「我且問你,這金牌子是誰與你的?」 進忠道:「是小的自小帶著的。」 官兒道:「是誰與你帶的?」 進忠道:「是小的母親與小的帶的。」 官兒道:「你母親姓甚麼?」 進忠道:「姓侯。」 官兒道:「這等說,你不是姓張了你起來對我實說。這牌子的緣由,我也知道些,你若不實說,我就夾你哩!」 那官兒屏退左右。進忠被他強逼不過,又見左右無人,只得實說道:「小的實系姓魏,名進忠,肅寧縣人。去年隨母親往北京尋親。小的母親有個姨弟在京,叫小的拿這牌子去尋,說這牌子原是他的後找尋不遇,在京中住下。後遇吏科王老爺薦小的到中書程老爺衙內做親隨,今跟程中書來湖廣清稅,昨在漢口被盜把船打碎,落水飄到此地。爬上岸在廟門前避風,被巡更的拿來。這是實話,並無半字虛情,求老爺開恩。」 那官兒聽罷,即忙走下來拉他坐。進忠道:「小的是犯人,怎敢坐?」 那官兒道:「我就是你母親的姨弟魏雲卿。我一向想念你母子,不意在此地相會。」 二人見了禮坐下。雲卿道:「令堂今在何處?」 進忠道:「陪王吏科的夫人往臨清去了,刻下尚在臨清。」 雲卿話畢,叫人取棉衣出來與進忠換,只顧拿著金牌子看來看去,不覺眼中流淚。正是: 十載分離無見期,一朝重會不勝徨。 可憐物在人何處,各自天涯不共歸。 雲卿道:「我與你母親別了十數年,無日不想念,他一向在何處的?我在京中等他許久,怎麼到去年才進京?」 進忠又將途中遇難的事說了一遍。雲卿嗟歎不已,便叫拿酒吃。少頃,擺上酒,二人對酌。進忠問道:「王老爺說老爺榮任廣東,怎麼這在裡?」 雲卿道:「這是湖廣沙市,我先在廣東做巡檢,新升荊州衛經歷,刻不奉差在此收稅。你且寬住些時,我差人去接你母親來此相會。」 飲至更深,安點進忠後衙安歇。 雲卿此時尚不知程中書的事,過了幾日,才接到撫院的牌道:「凡程中書所委的官員及一切隨從人役逃竄者,俱著該地方官嚴緝解省。」 雲卿看畢,來對進忠說道:「撫按行下牌來,叫拿程中書的餘黨,你正是文上有名字的。我這裡是個川廣的要路,耳目極多,你在此住不得了。」 進忠道:「既住不得,我去罷。」 雲卿道:「你往那裡去?」 進忠道:「到臨清看母親去。」 雲卿道:「不好。你到山東去,這漢口是必由之路,那裡恐有人認得你,如何去得?如今卻有所在,你可以安身,到那裡權避些時,待事平了,再向臨清去不遲。」 進忠道:「那裡?」 雲卿道:「揚州府我有幾個親戚在那裡開緞鋪,那裡是個花錦地方,我寫兩封書子與你去,盤纏館穀都不必愁。」 次日,置酒與他餞行,又做了些寒衣,行李置備齊全。雲卿寫了書子並送人的禮物,都交與進忠道:「這兩封書子,一個姓陳號少愚,一個姓張號白洋,總是我的至親,你今認做我的侄子,恐路上有人盤問,你換了巾兒去,拿兩隻巡船送你到江西界口,切不可出頭露面,要緊。」 進忠收拾行李,雲卿把了一百兩盤纏,著個家人次日黎明送進忠上船,拜別而去。正是: 西風江上草淒淒,忽爾相逢又別離。 從此孤舟天際去,雲山一片望中迷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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