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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四回 幻作戲屏上嬋娟 小遊仙空中音樂(3)


  張果老道:「臣願隨聖駕,此行可不須騰空禦風,亦不須遊行城市。臣有小術,上可不至天,下可不著地,任憑陛下玩賞。」

  玄宗道:「此更奇妙,願即施行神術。」

  張果道:「請陛下更衣,穿極華美冠裳。」

  叫高力士亦著華服,又使梨園伶工數人,亦都著錦衣花帽。張果老卻解下自己腰間絲絛向空一擲,化成一座彩橋,起自殿庭,直接雲霄。怎見得這橋的奇異?

  有《西江月》詞一闋為證:

  白玉瑩瑩鋪就,朱欄曲曲遮來。淩雲駕漢近瑤台,一望霞明雲靄。
  穩步無須回顧,安行不用疑猜。臨高視下歎奇哉,恍若身居天界。

  當下張果老與法善前導,引玄宗徐步上橋。高力士及伶工等俱從,但戒勿回頭反顧,只管向前行去。行不數百步,張果、法善二人早立住了腳,說道:「陛下請止步,已至廣陵地。」

  城中燈火之多,陳設之盛,不減於西涼。那些看燈的士女們,忽觀空中有五色彩雲,擁著一簇人各樣打扮,衣冠華麗,疑是星官仙子出現,都向空中瞻仰叩拜。玄宗及高力士等立於橋上,仰看大漢,月明如晝,低頭下視廣陵城市燈火,大喜。法善請敕伶工,奏霓裳羽衣一曲。奏畢,張果老同法善,仍引玄宗與高力士伶工眾人等,于橋上步回宮禁。才步下橋,張果老實時把袖一拂,橋忽不見,只見張果老手中,原拿著絲帶一絛,仍舊把來系於腰間。高力士伶工眾人等,皆大驚異。玄宗此時說道:「先生神術通靈,真乃奇妙!」

  張果老回說道:「此是仙家遊戲小術,何足多羨。」

  玄宗再命洗杯賜酒,直至天曉時候,方才罷宴各散。

  後人有詩歎道:

  仙家遊戲亦神通,卻使君王學禦風。
  萬乘至尊宜自重,怎從術士步空中?

  次日,玄宗密遣使者,即將西涼府酒店中主人寫的手照,到彼酒店取贖小玉如意。使者行了幾日,卻果然取贖回來,仍信上元十五夜之遊,是真非幻。過了幾月,廣陵地方官上疏奏稱:「本地於正月十五夜二更後,天際中忽現五色祥雲萬朵,雲中仙靈,歷歷可睹。又聞仙樂嘹亮,迥非人間聲調,此誠聖世瑞征,合應奏聞。」

  玄宗覽疏,暗自稱奇,即不明言此事,只批個知道了。原來這霓裳羽衣曲,乃是玄宗於開元之時,嘗夢遊月宮,見有仙女數十,素練寬衣,環佩丁東,歌舞于廣寒宮中,聲調佳妙,非人世所能有。玄宗因問:「此何曲為名?」

  眾女答道:「名為霓裳羽衣曲。」

  玄宗夢中密記其聲調,及醒來一一記得,遂傳示樂工,譜成此曲,果然不是人間聲調也。玄宗益信二人為神仙。又聞張果每出,必乘一白驢,其行如飛,及歸便把此驢,折迭如紙,置於巾箱中,欲乘則以水巽之,依舊成驢。玄宗愈奇其術,思欲與之聯為姻眷,要將玉真公主下嫁與他。張果說道:「臣有別業在王屋山中,向曾以太平錢三十萬聘娶章氏女在彼,今豈容更娶?況臣疏野性成,不慕榮祿,入京已久,念切遠山,伏乞天恩放回,實為至幸。」

  玄宗說道:「先生不肯尚主,朕亦不敢相強。卻如何便欲舍朕而去耶!先生與葉尊師同在朕左右,二位不可缺一,方思朝夕就教,幸勿遽萌去志。」

  張果感其誠意,遂與葉法善仍留京郟。

  法善昔年嘗隱于松陽,與刺史李邕相契。李邕極是多才,既能作文,又善寫字,法善曾求他為其祖作碑文一篇。及被召入京時,李邕也升了京官,心中卻不喜法善弄術,恐其眩惑君心。法善要把他前日所作碑文,求他一寫,李邕再三不肯,說道:「吾方悔為公作,豈能更為公寫!」

  法善笑道:「公既為吾作,豈能不為吾寫;今日且不必相強,容後更圖之。」

  當下含笑而別。是夜法善乃於密室中,陳設紙墨筆硯,至三更時,仗劍步罡,焚符一道,口中念念有詞,把令牌一拍,只見李邕忽從壁間步出。法善更不同他言語,只把劍來指揮,叫他將紙筆墨硯寫碑文,一面使道童翦燭磨墨。須臾之間,碑文寫完,法善再寫一符焚化,口中念動咒語,把劍一指,喝一聲,李邕倏然不見。原來因日間求他寫文不肯,故於夜間攝他的魂魄來寫了。

  至明日親往拜謝,以其所書示之,笑說道:「此即公昨夜夢中所書也。」

  李邕看了,嚇得目瞪口呆,通身汗下。法善道:「既重公之文,不欲屑以他人之筆,故即求公大筆一書。因公未許,故而聊以相戲,多有開罪之處,幸恕不恭。」

  李邕又驚又惱,未發一言。法善仍具一分厚禮,以為潤筆之資,李邕也不肯受。玄宗聞知此事,驚歎說道:「神仙固不可與相抗也。」

  李邕所寫此碑,當時就名為追魂碑。自此朝廷益信神仙之道,那些方士,亦日益進。一日,鄂州地方守臣上疏,薦方士羅公遠,廣極神通,大有奇術,特送來京見駕。正是:

  朝裡仙人尚未歸,遠方仙客又來到。
  莫道仙人何太多,只因天子有酷好。

  未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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