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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一回 縱嬖寵洗兒賜錢 惑君王對使剪髮(2)


  一日,玄宗宴諸王於內殿,諸王請見妃子,玄宗應允,傳命召來,召之至再,方才來到。與諸王相見畢,坐于別席。酒半,甯王吹紫玉笛為念奴和曲,既而宴罷,席散,諸王俱謝恩而退。玄宗暫起更衣,楊妃獨坐,見甯王所吹的紫玉笛兒,在禦榻之上,便將玉手取來把玩了一番,就按著腔兒吹弄起來。此正是詩人張佑所雲:

  深宮靜院無人見,閑把甯王玉笛吹。

  楊妃正吹之間,玄宗適出見之,戲笑道:「汝亦自有玉笛,何不把它拿來吹著。此枝紫玉笛兒是甯王的,他才吹過,口澤尚存,汝何得便吹?」

  楊聞言,全不在意,慢慢的把玉笛兒放下,說道:「甯王吹過已久,妾即吹之,諒亦不妨;還有人雙足被人勾踹,以致鞋幫脫綻,陛下也置之不問,何獨苛責於妾也?」

  玄宗因他酷妒于梅妃,又見他連日意態蹇傲,心下著實有些不悅。今日酒後同他戲語,他卻略不謝過,反出言不遜。又牽涉著梅妃的舊事,不覺勃然大怒。變色厲聲道:「阿環何敢如此無禮!」

  便一面起身入內,一面口自宣旨:「著高力士即刻將輕車送他還楊家去,不許入侍!」

  正是:

  妒根於心,驕形於面。
  語言觸忤,遂致激變。

  楊貴妃平日恃寵慣了,不道今日天威忽然震怒,此時待欲面謝哀求,恐盛怒之下,禍有不測。況奉旨不許入侍,無由進見。只得且含淚登車出宮,私托高力士照管宮中所有的物件。當下來至楊國忠家,訴說其故。楊家兄弟姊妹忽聞此信,吃驚不小,相對涕泣,不知所措。安祿山在旁,欲進一言以相救,恐涉嫌疑,不得輕奏,且不敢入宮,也不敢親自到楊家來面候,只得密密使人探問消息罷了。正是:

  一女人忤旨,群小人失勢。
  禍福本無常,恩寵困難恃。

  卻說玄宗一時發怒。將楊貴妃逐回,入內便覺得宮闈寂寞,舉目無當意之人。

  欲再召梅妃入侍,不想他因聞楊妃欲譖殺之,心中又惱恨,又感傷,遂染成一病。這幾日正臥床上,不能起來。玄宗寂寞不堪,焦躁異常,宮女內監們多遭鞭撻。高力士微窺上意,乃私語楊國忠道:「若欲使妃子複入宮中,須得外臣奏請為妙。」

  時有法曹官吉溫,與殿中侍御史羅希爽,用法深刻,人人畏憚,稱為羅鉗、吉網。二人都是酷吏,而吉溫性更念忍,最多狡詐。宰相李林甫尤愛之,因此亦為玄宗所親信。楊國忠乃求他救援,許可重賄。吉溫乃於便殿奏事之暇,從容進言曰:「貴妃楊氏,婦人無識,有忤聖意,但向蒙思寵,今即使其罪得死,亦只合死于宮中,陛下何惜宮中一席之地,而忍令辱於外乎?」

  玄宗聞其言,慘然首肯。及退朝回宮,左右進膳,即命內侍霍韜光,撤御前玉食及珍玩諸寶貝奇物,齎至楊家,宣賜妃子。楊貴妃對使謝恩訖,因涕泣說道:「妾罪該當萬死,蒙聖上的洪恩,從寬遣放,未即就戮。然妾向荷龍寵,今又忽遭棄置,更何面目偷生人世乎?今當即死,無以謝上,妾一身衣服之外,無非聖思所賜;誰髮膚為父母所生,竊以一莖,聊報我萬歲。」

  遂引刀自剪其發一綹,付霍韜光說道:「為我獻上皇爺,妾從此死矣,幸勿複勞聖念。」

  霍韜光領諾,隨即回宮覆旨,備述妃子所言,將發兒呈上。

  玄宗大為惋惜,即命高力士以香車乘夜召楊妃回宮。楊貴妃毀妝入見,拜伏認罪,更無一言,惟有嗚咽涕泣。玄宗大不勝情,親手扶起。立喚侍女,為之梳妝更衣,溫言撫慰。命左右排上宴來。楊貴妃把盞跽獻說道:「不意今夕得複睹天顏。」

  玄宗掖之使坐,是夜同寢,愈加恩愛。

  至次日,楊國忠兄弟姊妹,與安祿山俱入宮來叩賀。太華公主與諸王亦來稱慶。

  玄宗賜宴盡歡,看官聽說,楊貴妃既得罪于被遣,若使玄宗從此割愛了,禁絕不准入幸。則群小潛消,宮闈清淨,何致釀禍啟亂。無奈心志蠱惑已深,一時擺脫不下,遂使內豎得以窺視其舉動,交通外奸,逢迎進說。心中如藕斷絲連,遣而複召,終貽後患。此雖是他兩個前生的孽緣未盡,然亦國家氣數所關。正是:

  手剪青絲酬聖德,頓教心志重迷惑。回頭再顧更媚主,從此傾城複傾國。

  楊貴妃入宮之後,玄宗寵倖比前更甚十倍。楊氏兄弟姊妹,作福作威,亦更甚於前日,自不必說了。

  未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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