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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回 酒筵供盜狀生死無辭 燈前焚捕批古今罕見(1)


  詩曰:

  勇士不乞憐,俠士不乘危。
  相逢重義氣,生死等一麾。
  虞卿棄相印,患難相追隨。
  肯作輕薄兒,翻覆須臾時。

  豪傑之士,一死鴻毛,自作自受,豈肯害人?這也是他江湖伎倆。但在我手中,不能為他出九死於一生,以他的死,為我的功,這又是俠夫不為的事。卻說叔寶出府門,收拾杖瘡,只見個老者,叫:「秦旗牌!」

  叔寶抬頭:「呀,張社長!」

  社長道:「秦旗牌受此無妄之災,小兒在府前新開酒肆,老夫人替旗牌暖一壺釋悶。」

  這是叔寶平昔施恩於人,故老者如此殷勤。叔寶道:「長者賜,少者不敢辭。」

  將叔寶邀進店來,竟往後走,卻不是賣酒興人吃的去處,內室書房。家下取了小菜,外面拿肴撰,暖一壺酒來,斟了一杯酒與叔寶。叔寶接酒,眼中落淚。張社長將好言勸慰:「秦旗牌不要悲傷,拿住響馬,自有升賞之日;若是飲食傷感,易成疾病。」

  叔寶道:「太公,秦瓊頑劣,也不為本官比較打這幾板,疼痛難禁,眼中落淚。」

  社長道:「為甚麼?」

  叔寶道:「昔年公幹河東,有個好友單雄信贈金數百兩回鄉,教我不要在公門當差,求榮不在朱門下。此言常記在心,只為功名心急,思量在來總管門下,一刀一槍,博個一官半職。不料被州官諸將下來,今日卻將父母遺體,遭官刑戮辱,羞見故人,是以眼中落淚。」

  清淚落淫淫,含悲氣不禁。
  無端遭戮辱,俯首愧知心。

  卻不知雄信不遠千里而來,已到齊州,來與他母親拜夀,止有一程之隔。叔寶與社長正飲酒敘話之間,酒店外面喧將進來,問張公:「酒店裡秦爺可在裡面?」

  酒保認得樊老爺,應道:「秦爺在裡面。」

  引將進來,卻是樊虎。張社長接住道:「請坐。」

  叔寶道:「賢弟來得好,張社長高情,你也飲一杯。」

  樊虎道:「秦大哥,不是飲酒的事。」

  叔寶道:「有什麼緊要的說話?」

  樊虎與叔寶附耳低言:「小弟方才西門朋友邀去吃酒,人都講翻了,賈潤甫家中到了十五騎大馬,都是異言異服,有面生可疑之人,怕有陳達、牛金在內。」

  叔寶聞言大喜道:「社長也不瞞你,樊建威在西門來,賈柳店中到些異樣的人,怕有劫奪皇扛的二寇在內;我卻不敢進酒了。」

  張社長道:「老夫這酒是無益之酒,不過是與足下解悶。既有佳音,二位速去,擒了二寇,老夫當來賀喜。」

  叔寶與建威辭了張社長,離了店門,往西門來。那西門人都擠滿了,吊橋上甕城內,都是那街坊上沒事的閑漢,也搭著些衙門中當差的,卻不是捕盜行頭的人;見賈潤甫家中到些異樣人,都是猜疑。有認得秦瓊與樊虎的說:「列位,有這兩個人來,只怕其中真有緣故了。」

  卻與叔寶舉手道:「秦旗牌,賈家那話兒,倘有什麼風聲,傳個號頭出來,我們領壯丁百姓,幫助秦旗牌下手。」

  叔寶舉手答言:「多謝列位,看衙門面上,不要散了,幫助幫助。」

  下吊橋到賈潤甫門首,都關了門,吊闥板都放將下來,招牌都收進去。叔寶用手一推,門還不曾拴,回頭對樊虎道:「樊建威,我兩個不要一齊進去。」

  樊虎道:「怎麼說?」

  叔寶道:「一齊進去,就撞住了,沒有救手。我們雖說當不過日逐比並,未必就死;他這班人,卻是亡命之徒,常言道,雙拳不敵四手。你在外面,我先進去。倘有風聲,我口裡打一個哨子,你就招呼吊橋和城門口那些人,攔住兩頭街道,把巷口柵欄柵住,幫扶我兩個動手。」

  樊虎道:「小弟曉得。」

  叔寶捱二門三門進來。三門裡面,卻是一座大開井,那天井裡的人,又擠滿了。卻是什麼人?眾朋友吃下馬飯已久,安席飲酒,又有鼓手吹打,近筵前都是跟隨眾豪傑的手下,下面都是兩邊住的鄰居的小人,看見這班齊整人,安席飲酒,就擠了許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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