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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回 王婉兒觀燈起釁 宇文子貪色亡身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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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更時候,月明如晝。正在找尋間,見宇文公子到了。果然短棍有幾百條,如狼牙相似。公子穿了禮服,坐在馬上,後邊簇擁家丁。自古道: 不是冤家不對頭。 眾人躲在街旁,正要尋他的事,剛才到他面前,就站住了對於報道:「夏國公竇爺府中家將,有社火來參。」 公子問:「什麼故事?」 答道:「是虎牢關三戰呂布。」 舞罷,公子道好,眾有討賞。公子才打發這夥人去,叔寶衣服都抓紮停當了,高叫道:「還有社火哩!」 五個豪傑,隔人頭竄進來道:「我們是五馬破曹。」 公子識貨,暗疑這班人卻不是跳鬼身法。秦叔寶是兩根金裝鐧,王伯當是兩口寶劍,柴嗣昌是一口寶劍,齊國遠是兩柄金錘,李如珪是一條平磨竹節鋼鞭。那鞭鐧相撞,叮噹嗶錄之聲,如火星爆烈,只管舞。街道雖是寬闊,眾豪傑卻展不開。手執兵器又沉重,舞到人面上,寒氣逼人,兩邊人家門口,都站不住了,擠到兩頭去。齊國遠心中暗想道:「此時打死他不難,難是看的人阻住去路,不得脫身。除非這燈棚上放起火來,這百姓們要救火,就不得攔我弟兄。」 便往屋上一攛。公子只道有這麼一個家數,五個人正舞,一個要從上邊舞將下來,卻不知道他放火。秦叔寶見燈棚上火起,料止不得這件事了,用身法縱一個虎跳,跳于馬前,舉鐧照公子頭上就打。 那公子坐在馬上,仰著身軀,是不防備的;況且叔寶六十四斤重金裝鐧,打在頭上,連馬都打矮了,撞將下來。手下眾將看道:「不好了,打死了公子了!」 各舉槍刀棒棍,向叔寶打來。叔寶輪金裝鐧,招架眾人,齊國遠從燈棚上跳將下來,輪動金錘。這些豪傑,一個個: 心頭火起,口角雷鳴。猛獸身軀,直沖橫撞。打得前奔後湧,殺得東倒西歪。風流才子墮冠答,蓬頭亂撐;美貌佳人褪羅襪,跣足忙奔。屍骸堆積平街,血水遍流滿地。正是威勢踏翻白玉殿,喊聲震動紫金城。 這些豪傑,在人叢中打開一條血路,向大街奔明德門而來。已是三更已後。城門外卻有二十二人,黃昏時候吃過晚飯,上過馬料,韝了鞍轡,帶在那寬闊街道口,等候主人。他們也分做兩班,著一半人看了馬匹,一半人進城門口街道上,看一回燈,換這看馬的進去。到三更時候,換了向次,複進城看燈。只見黎民百姓,蓬頭跣足,露體赤身,滿面汗流,身帶重傷,口中叫喊快走。那看燈幾個嘍囉,聽這個話,慌慌忙忙的,奔出城來道:「列位,想是我們老爺,在城裡惹出禍來,打死什麼宇文公子。你們著幾個看馬,著幾個有膂力的,同我去把城門攔住,不要叫守門官把門關了;若放他關了,我們主人,就不得出城了。」 眾人道:「說得有理。」 十數個大漢,到城門口,幾個故意要進城,幾個故意要出城,互相扯扭,就打將起來,把這看門的軍人,都推倒了鬼混。此時巡街的金吾將軍與京兆府尹,聽得打死了宇文公子,怕走了人,飛馬傳令來關門。如何關得住?眾豪傑恰好打到城門口,見城門不閉,都有生路了,便招出門奪門。嘍囉燈月下見了主人,也一哄而出。見路旁自己的馬,飛身騎上,頓開韁轡: 觸碎青絲網,走了錦鱗蛟。 衝破漫天套,高飛玉爪雕。 七騎馬,帶了一干人,齊奔潼關道,至永福寺前。柴郡馬要留叔寶在守候唐公回書。叔寶道:「恐有人物色不便。」 還囑咐寺中,把報德祠速速毀了,那兩根泥鐧不要露在人眼中。舉手作別,馬走如飛。將近少華山,叔寶在馬上對伯當道:「來年九月二十三日,是家母的整壽六十,賢弟可來光顧光顧?」 伯當舉李如珪、齊國遠道:「小弟輩自然都來。」 叔寶也不肯進那山,兩下分手,自回齊州不提。 卻說城門口留門去,才得關門,正所謂賊去關門。那街坊就是屍山血海一般,黎民百姓的房屋,燒毀不知其數。此時宇文述府中,因天子賜燈,卻就有賜的禦宴,大堂開宴。風燭高燒,階下奏樂,一門權貴,享天子洪恩。飲酒之間,府門外如潮水一般,涓涓不斷,許多人擁將進來,口稱:「禍事。」 宇文述著忙,離宴下滴水簷來,搖著手叫眾人不要亂叫,有幾個本府家將來稟道:「小爺在西長安門外看燈,遇響馬舞社火為由,傷了小爺性命。」 宇文述最溺愛此子,聞知死於非命,五內皆裂道:「吾兒與響馬何仇,被他打死?」 這些家將,不敢言縱公子為惡。眾家將俱用謊言遮蓋道:「小爺因酒後與王氏女子作戲頑耍,他那老婦哭訴于響馬;響馬就行兇,把小爺傷了性命。」 宇文述問:「那老婦與女子何在?」 答道:「老婦不知去向,女子現在府中。」 宇文述大怒道:「快拿這個賤人,與我拖出儀門,一頓亂棒打死了罷!」 又命家將各人帶刀斧,查看那婦人家,還有幾口家屬,盡行殺戮;將住居房屋,盡行拆毀,放火焚燒。眾人得令,便把此女拖將出來打死了,丟在夾牆裡去;老婦家口,都已殺盡。正是: 說甚傾城麗色,卻是亡家禍胎。 那宇文述猶恨恨不已,叫本府善丹青的來,問在市上拒敵的家將,把打死公子的強人面貌衣裝,一一報來,要畫圖形,差人捱拿。眾人先報道:「這人有一丈身軀,二十多年紀,青素衣服,舞雙鐧。」 一說說到雙鐧,旁邊便惹動了一人,是宇文述的家丁,東宮護衛頭目,忙跪下道:「老爺,若說這人使雙鐧的,這人好查了。小的當日仁壽元年,奉爺將令,在楂樹崗打那李爺時,撞著這人來,當時也吃了他虧,不曾害得李爺。」 宇文述道:「這等,是李淵知我當日要害他,故著此人來報仇了。」 此時宇文述的三子,俱在面前,化及忙道:「這不消講,明日只題本問李淵討命。」 智及也罵李淵,要報殺弟之仇。只有宇文士及,他平昔知些理,道:「這也不然。天下人面龐相似的多,會舞鐧的也多。若使李淵要報怨,豈在今日?且強人不曾拿著,也沒證據,便是楂樹崗見來,可對人講得的麼?也只從容察訪罷!」 宇文述聽了,也便執不定是唐公家丁。到了次日,也只說得是不知姓名人,將他兒子打死,燒毀民房,殺傷人口,速行緝捕。不知事體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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