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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十九回 文鴦單騎退雄兵


  正元二年正月間,揚州都督、鎮東將軍、領淮南軍馬毌丘儉,字仲聞,河東聞喜人也。儉聽知司馬師廢了曹芳,立曹髦為君,心中大恨,無計可施。有長子毌丘甸曰:「父親官居方面,司馬師廢主專權,國家顛覆,有壘卵之危,安可晏然自守?將受四海生靈之唾駡矣。」

  儉大喜曰;「吾兒之言是也。」

  遂請刺史文欽。欽乃曹爽門下客。欽見儉請,即來拜謁。儉邀入後堂,禮畢,儉坐間流淚不止。欽問其故,儉曰:「司馬師專權廢主,天地反覆,安得不傷心乎?」

  欽曰:「都督鎮守方面,若肯仗義討賊,欽當舍死相助。」

  欽中子文淑,小字阿鴦,馬上使鞭槍,有萬夫不當之勇,常欲殺司馬師兄弟,與曹爽報仇。今可起兵急去,不可遲也!」

  儉大喜,即時遂酹〔音類〕酒為誓。二人詐稱有太后矯詔,聚淮南大小官兵將士。皆入壽春城,立一壇於西,宰白馬歃血為盟,宣言:

  司馬師大逆,今奉太后密詔,令盡起淮南軍馬,仗義討賊。眾皆悅服。摘老弱之兵守壽春。儉提兵六萬,屯于項城。文欽引兵二萬,在外為遊兵,往來接應。儉移檄文去諸郡,令起大兵。

  卻說司馬師左眼肉瘤,不時疼癢,乃請太尉王肅計議軍機。師肉瘤痛甚,醫官看視,用刀割之,以藥封閉,連日不出。忽有淮南告急,師請王肅求計。肅曰:「昔關公有向北爭之心,孫權令呂蒙襲取荊州,撫恤將士家屬,因此關公軍勢瓦解。今淮南將士家屬皆在中原,可急撫恤,再斷其歸路,必有土崩之勢矣。」

  師曰:「公言極善。但吾新割肉瘤,不能自住。若命他人,心又不穩。」

  時中書侍郎鐘會在側,言曰:「淮、楚兵強,其鋒甚銳,若遣人領兵去退,多是不利。俏有疏虞,則大事廢矣。」

  師蹶然而起曰:「非吾自往,不可破賊!」

  遂留弟司馬昭守備洛陽,總攝朝政。

  師拜辭魏主,乘軟輿,帶病東行。令鎮東將軍諸葛誕,總督豫州諸軍,從安風津取壽春;又令征東將軍胡遵,領青州諸軍,出譙、宋之地,絕其歸路;又遣荊州刺史、監軍王基,領前部兵先取鎮南之地。師領大軍,屯於襄陽,聚文武於帳下商議、光祿勳鄭褒曰:「毌丘儉好謀而不達世情,文欽有勇而無計策。今大軍出其不意,江、淮之卒銳氣正盛,不可輕敵,只宜深溝高壘,以挫其銳。此亞夫之長策也。」

  監軍王基曰:「不可。淮南之反,非軍民思亂也,皆因毋丘儉勢力所逼,不得已而從之,可火速攻擊。若大軍一至,必然瓦解矣。」

  師曰:「此言甚妙。」

  遂進兵于濦水之上,中軍屯於濦橋。基曰:「南頓極好屯兵,可星夜取之。若遲,則毌丘儉必至矣。」

  師遂令王基引前部兵,來南頓城下寨。

  卻說毌丘儉在項城,聞知司馬師自來,乃聚眾商議。先鋒葛雍曰:「南頓之地,依山傍水,極好屯兵。若魏兵先占,難以起遣。可速取之!」

  儉曰:「然。」

  遂起兵投南頓來。正行之間,前面流星馬報:「南頓已有人馬下寨。」

  儉不信,自到軍前視之,果見旌旗遍野,營寨整齊。儉回到軍中,無計可破。忽一人報曰:「東吳孫峻,提兵獨江,襲壽春來了。」

  儉大驚曰:「壽春若失,吾歸何處?」

  是夜,退兵回項城。

  司馬師見毌丘儉軍退,聚多官曰:「當用何策?」

  尚書傅嘏報曰:「今儉兵速退,憂吳人襲壽春也;必回項城,分兵守之。將軍可令一軍取樂嘉城,一軍取項城,一軍取壽春城,則淮南之卒自然瓦解。兗州刺史鄧艾,其人足智多謀,若領兵徑取樂嘉,更以重兵應之,破逆賊不難矣。」

  師從之,急遣使持檄文,教鄧艾起兗州之兵,來破樂嘉城。師後引兵,到彼會合。

  卻說毌丘儉在項城,不時差人在樂嘉城哨探,只恐有兵來。忽文欽到,儉以此事告知。欽曰:「都督勿憂。我與拙子文鴦只消五千兵,敢保樂嘉城,以退奸雄也。」

  儉大喜。

  欽遂就領兵五千,同子文鴦投樂嘉來。前軍回說:「樂嘉城西皆是魏兵,約有數萬。遙望中軍,白旄黃鉞,皂蓋朱旛,簇擁虎帳,內豎一面錦繡『帥』字黃旗,必是司馬師也。安立營寨,尚未完備。」

  文鴦年方十八,身長八尺,懸鞭立于父側,聞知此語,乃告父曰:「趁彼營察未成,可分兵兩路,左右擊之,可全勝也。」

  欽大喜曰:「何時可去?」

  鴦曰;「今夜黃昏,父親引二千五百兵,從城南殺來;兒引二千五百兵,從城北殺來;三更時分,腰在魏寨會合。」

  欽從之,當晚分兵兩路。

  且說文鴦全裝慣帶,腰懸鋼鞭,綽槍上馬,遙望魏寨而進,是夜,司馬師兵到樂嘉城,等鄧艾未至,就此處下寨。師為眼上新割肉瘤,瘡口疼痛,臥於帳中,令數百甲士環立繞護。三更時分,忽然寨內喊聲大震,人馬亂動。師急問之,人報曰:「一軍從寨北斬圍直入,為首一將,勇不可當!」

  師大驚,心如烈火,眼珠從瘡口內迸出,血流遍地,痛不可忍;又恐有亂軍心,口咬被頭而忍,被皆咬爛,乃傳令曰:「敢有亂者斬之!」

  原來文鴦軍馬先到,一擁而進,在魏寨中左沖右突,到處徑過,人莫敢當;有相拒者,槍搠鞭打,死者無數。鴦只望父親到為外應,並不見到,數番殺至中軍,皆被弓弩射回。文鴦在寨中殺到天明,只聽的北邊鼓角喧天,鴦回顧從者曰:「父親不在南面為應,卻從北至,何也?」

  鴦縱馬看時,只見一軍,行如猛風,為首一將乃義陽棘陽人也,姓鄧,名艾,字士載,躍馬橫刀,大呼曰:「反將休走!」

  鴦大怒,挺槍迎之。戰有四五十合,不分勝負。正鬥之問,魏兵大進,前後夾攻。鴦部下之兵,各自逃散,只鴦單騎衝開魏兵,望南而走。背後數百員魏將,抖擻神威,驟馬追來。將至樂嘉橋,看看追上,鴦忽然勒回馬,大喝一聲,沖入魏將隊中來,鋼鞭起處,魏將紛紛落馬,各各倒退。鴦又緩緩而行。魏將又聚在一處,驚訝曰:「此一人尚敢退我等之眾,可再追之!」

  遂並力複來追趕。文鴦行到樂嘉橋邊,見魏將又來追趕,鴦大怒曰:「鼠輩何故不惜命也!」

  提鞭驟馬,殺入魏將叢中,鞭起處,數人落馬,鴦乃緩轡而去。魏將連追四五番,皆被文鴦殺退。後人有詩曰:

  昔日當陽喝斷橋,張飛從此顯英豪。
  樂嘉城內應無敵,又見文鴦膽氣高。

  卻說文欽被山路崎嶇,迷入穀中,行了半夜,比及尋路而出,天色已曉。又不知文鴦人馬所向,只見魏兵取勝,欽不戰而退。魏兵乘勢追殺,欽引兵望壽春而走。

  時有尹大目,乃曹爽心腹,與文欽契厚。爽被司馬懿謀殺,故事司馬師。欽出仕淮南,尹大目見師眼珠突出,不能動止,常有殺師報爽之心,乃入帳告師曰:「文欽本無反心,實乃明公心腹。今被毌丘儉逼迫,以致如此。某去說之,必然來降。」

  師從之。大目頂盔慣甲,乘快馬來趕文欽,看看追上,乃高叫曰:「文刺史見尹大目麼?」

  欽回頭視之,大目除了盔放於鞍前,以鞭指之曰:「君侯何不忍耐數日耶?」

  此是大目知師將亡,故來留欽。欽不解其意,乃厲聲而罵曰:『汝乃先帝之臣,不思根本,反助司馬師作惡,廢主害民,不怕天耶?天不祐汝等不忠不義之賊!」

  罵訖,便欲開弓射之。大目大哭而回曰:「世事敗矣!尚自努力!」

  文欽收聚人馬,奔壽春時,被諸葛誕引兵取了;欽複回項城時,胡遵、王基、鄧艾三路兵皆到、欽見勢危。遂投東吳孫峻去了。

  卻說毌丘儉在項城內,聽知壽春已失,文欽勢敗,城外三路兵到,儉遂盡撤城中之兵出戰。正與鄧艾相遇,儉令葛雍出馬,與艾交鋒,不一合.被艾一刀斬之,就突入中軍,來捉毌丘儉。未知性命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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