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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十八回 司馬師廢主立君


  卻說姜維射中郭淮,翻身落馬,維勒回馬來殺淮時,魏軍驟至。維下手不及,止掣得淮槍而去。魏兵不敢來追,急救淮歸寨,拔出箭頭,血流不止而死。司馬昭下山引兵追趕,半途而回。薑維折了許多人馬,一路上收紮不住,自回漢中。雖然兵敗,卻射死郭淮,殺死徐質,挫動魏國之威,將功補罪。

  卻說司馬昭犒勞羌胡兵,回木土去了。昭班師還洛陽,與兄司馬師縱橫朝廷之上,大臣莫敢不服。魏主曹芳但見師上殿戰慄不己,如針刺背。一日,芳設朝,見師見師劍上殿,芳慌下榻迎之。師笑曰:「豈有君迎臣之禮也?請陛下穩便,臣聽奏事。」

  須臾,群臣奏數件事,盡皆是司馬師剖斷。不時朝退,師昂然下殿,乘車出內,前遮後擁,不下數千軍馬。

  芳遲到後殿,顧左右止有三人:乃中書令李豐,太常夏候玄,光祿大夫張緝。緝乃張皇後之父,魏主曹芳皇丈也。芳叱退近侍,同三人至密室商議。芳執緝手而哭曰:「朕先帝在日,司馬太傅〔懿也〕安敢如此?司馬師今視朕如小兒,覷百官如草芥,社稷早晚必歸此人矣!」

  言訖大慟。李豐奏曰:「陛下勿憂。臣雖不才,天下頗有聲名,以陛下之明詔,聚四方之英雄,以剿此賊。」

  夏侯玄奏曰:「臣兄夏侯霸非反,因懼司馬師弟兄而投西蜀。今若剿除此賊,臣兄必回也。臣乃國家舊戚,安敢坐視奸賊也?」

  芳曰:「但恐不能耳。」

  三人皆痛哭而奏曰:「臣等願舍三族以報陛下!」

  芳脫下龍鳳汗衫,咬破指尖,寫了血詔,授與張緝乃囑曰:「朕武祖皇帝誅董承,蓋為此也。卿等甚是忠義,勿泄於外!」

  豐曰:「陛下何故出此不利之言?臣等非董承之輩,司馬師安能比武祖也?陛下勿疑。」

  三人辭出,至東華門左側,正見司馬師帶劍而來,從者數百人皆持兵器。三人立於道傍。師問曰:「汝三人何故出遲?」

  李豐曰:「聖上在內庭看書,我三人侍讀。」

  師又曰:「所看何書?」

  豐曰:「乃夏、商、周三代之書。」

  師曰:「上見此書,問何故事?」

  豐曰:「天子所問伊尹扶湯、周公攝政之事。我等皆奏曰:『今司馬大將軍即伊尹、周公也。」

  師冷笑曰;「汝等豈將吾比伊尹、周公耶?其心實猜吾為王莽、董卓耳」

  三人皆曰:「我等乃將軍門下之人,安敢如此?」

  師怒曰:「汝等乃口諛之輩!適間與天子在密室中所哭何事?」

  三人應曰:「實無此狀,將軍勿疑。」

  師叱之曰:「汝三人淚眼尚紅,如何詐說?」

  夏侯玄知事有泄,乃忿然大罵曰:「吾所哭者,為汝挾天子以令諸侯,視人如草芥,威震其主耳!」

  師大怒,喝武士來捉夏候玄。玄揎拳裸袖,徑擊司馬師。拳未及到面,一人手舉處,鐵錘打倒夏侯玄。師叱搜之,于張緝身上搜出一龍鳳汗衫,上有血字。左右呈與司馬師。師視之,乃是密詔。師看其詔曰:

  司馬師弟兄共持大權,將圖篡逆。所行詔制,皆非朕意。望各部官兵將士,同仗忠義,討滅無端,匡扶社稷,天下幸甚!

  司馬師看畢,勃然大怒曰.「原來汝等謀吾三族耶!吾以忠義之心待人,反招此禍!」

  遂令將三人腰斬於市,盡夷三族,家私散與御林軍。李豐、夏候玄罵不絕口,比臨東市中,牙齒盡被打落,各人含糊數罵而亡。

  師直入後宮。魏主曹芳正與張皇後商議此事。皇后曰:「但內庭耳目頗多,倘事洩漏,必累妾矣!」

  遂相抱而哭。忽見師入,皇后驚倒在榻下。師按劍與芳曰:「臣父立陛下為君,不在周公之下。臣今事陛下,亦與伊尹何別乎?今反以恩為仇,以功為過,視臣如王莽、董卓之輩,何也?」

  芳曰:「朕無此心。」

  師袖中取出汗衫,擲之於地,曰:「此誰人作耶?」

  芳魂飛天外,魄散九宵,戰慄而答曰:「皆他人之所逼也。膚豈敢有此心耳?」

  師曰:「妄誣大臣造反者,當加何罪?」

  芳默然無語。師再三逼迫,芳跪告曰:「理合抵罪反坐,望大將軍恕之!」

  師曰:「陛下請起,國法未可就廢也。」

  芳曰:「其人安在?」

  師曰;「三人己斬!」

  乃指張皇後曰;「此是張緝之女,理當除之!」

  叱左右捉出。芳大哭而告。師拂袖出內曰:「此輩害吾,豈得免之?無毒不丈夫也!」

  不時,張皇後在東華門內,被司馬師用白練絞死。魏主曹芳大慟不已。師盡滅三族。此乃曹操之報應也。後人有詩曰:

  當年獻帝正君臣,伏後哀哉盡滅門。
  司馬今朝依此例,天教還報在兒孫。

  又詩曰:

  奸臣篡國最堪傷,離別君王伏後亡。
  天理昭然施報應,故令張氏亦遭殃。

  次日,司馬師大會群臣,曰:「今主上荒淫無道,褻近娼優,聽信讒言,閉塞賢路:其罪甚如漢之昌邑,不能主天下。吾謹按伊尹、霍光之法,別立新君,以保社稷,以安天下,如何?」

  眾皆應曰:「大將軍行大聖伊、霍之事,所謂『應天順人』,誰敢違命耶?」

  師大喜,遂同多官入永甯宮,奏聞太后。太后曰:「大將軍廢主,欲立何人為君也?」

  師曰:「臣觀彭城王曹據,聰明仁孝,可以為天下之主。」

  太后曰:「彭城王乃老身之叔也,今若立為君,我何以當之?今有高貴鄉公曹髦,乃文皇帝之孫,此人溫恭克讓,可以立之。卿等大臣從長計議。」

  一人奏曰:「太后之言是也,便可召之。」

  眾視之,乃司馬師宗叔司馬孚也。孚極忠義,師遂遣使往元城,召高貴鄉公去了,遂請太后升太極殿,召芳責之曰:「汝荒淫無度,褻近娼優,不可承天下,當納下璽綬,複齊王之爵,目下起程,非宣召不許入朝。」

  芳泣拜太后,納了國寶,乘王車大哭而去。只有數員忠義之臣,含淚而送。

  次日,人報高貴鄉公已到。公名髦,字彥士,乃文帝之孫,東海定王霖之子也。文武官僚即備鑾駕,于南掖門外迎迎。髦忙來答禮。太尉王肅曰:「主上不當答禮。」

  髦曰:「吾亦人臣也,安敢不答禮乎?」

  文武扶髦上輦入宮,髦辭曰:「太后召命,不知為何?吾安敢乘輦而入耶?」

  遂步行至太極殿東堂,司馬師迎著,髦先下拜,師急扶起。問候已畢,引見太后。太后曰:「吾見汝年幼時,有帝王之相,欲以禦寶授之,今果然應矣。汝可為天下之主,當恭儉僕用,布德施仁,勿辱先帝也。」

  髦再三堅辭。師令文武請髦出太極殿,是日遂立為新君,改嘉平六年為正元元年,大赦天下。假大將軍司馬師黃鉞,入朝不趨,奏事不名,帶劍上殿。文武百官,各有封賜。

  時正元二年有細作飛報,說鎮東將軍毌丘儉、揚州刺史文欽,以廢主為名,興兵造反,前來討罪。司馬師聞知大驚。未知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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