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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一九回 殺三苗于三危 頒五瑞於群後(2)


  且說太尉舜自從攝政之後,舉文命治理洪水,兗、冀、青、徐、豫等州逐漸平定。他就想趁此籌劃一個統一天下之法。因為那時萬國林立,大率各自為政,又加以洪水數十年,天子諸侯各各自救不暇,又且交通隔絕,更無聯絡統一之可能。現在既用中央政府之力,將各州逐漸平定,那麼中央政府之功德已被於各州。而各州跋扈強梁之諸侯,如共工、三苗之類,亦逐漸剪除。這時各州各國對於中央既感戴欽佩,而又怕不順之誅,所以趁此籌劃一個統一之法,真是千載一時之機會。太尉舜與各臣僚就籌劃了六條方法:

  第一條是分別等級。就現時所有之國,考察它的實力,分為五等:第一等公,第二等是侯,第三等是伯,第四等是於是男,第五等是附庸。實力的標準,大概以土地之大小為斷。最大百里,次七十裡,再次五十裡,或以下。

  第二條是頒發符信。這一條的意思就是將所有各國的君主統統重新由中央政府加以任命。因為當時各國的君主或由傳襲而來,或由人民擁戴而起,或由豪雄黠傑的人自立而得。本來與中央政府並不發生什麼關係,所以忽而歸附,忽而脫離,非常靠不住;現在由中央政府頒發符信,那麼有符信的才可以算正式之國。沒有符信的,當然不能算正式之國。

  這麼一來,各國為名譽關係,為體面關係,自然爭先以得到中央政府所頒發之符信為榮。既然受了符信,那麼對於中央政府就仿佛訂定了契約,無形之中,已發生一種統率的關係。雖然要脫離背叛,其勢亦有所為難,這就是太尉舜想出這條來的意思。至於符信呢,亦分為五種,因為都是玉做的,所以亦叫作瑞。瑞者,信也。三種是長形,總名叫圭。第一種是桓圭,桓就是房屋中桓楹之桓,四面豎起來叫作桓。桓圭長九寸,四面有棱,像宮室之形,所以安其上也。這種是頒給大國公爵的。第二種叫信圭。信者,伸也,身也。像人身伸直之形,四面沒有棱,是望他慎行保身之意。其長七寸,是頒給次國侯爵的。第三種叫躬圭。

  其長亦是七寸,上面削斜如半弓,命名之意與信圭同,是頒給又次國伯爵的。還有兩種是圓形,其名叫璧,中有圓孔,皆徑五寸,上面刻有谷與蒲兩種花紋,刻穀的就叫穀璧,是頒發給小國子爵的。刻蒲的就叫蒲璧,是頒發給小國男爵的。用谷用蒲的意思:谷所以養人,用蒲做席可以安人,都是取其有益於人的意思。子男等國地方不過五十裡,尚不能成國,所以不頒給它圭,而僅僅頒給一種璧。至於附庸,地方更小,尤其不能頒給了。

  第三條是畫一器具,九州之大,雖分萬國,而人民交通往來,處處都有接觸關係。假使各自為政起來,種種都發生不便,那麼就不算統一了。所以太尉舜所注意的,就是度量衡三種一定要使它齊一。怎樣使它齊一呢?我國是農業國,萬事離不了農業,同一度量衡的方法,就是以五穀中之黍為標準。因為黍的顆粒最為均齊,並無長短大小輕重。拿一顆黍豎起來定長短,一黍之長就是一分,十分為寸,十寸為尺,十尺為丈,十丈為引,這就是度的標準了。再拿黍來定多少,一千二百黍為一龠(yuè),兩龠為合,就是二千四百黍,十合為升,十升為鬥,十鬥為斛。再拿黍來定輕重,十黍為累,百累為銖,二十四銖為兩,十六兩為斤,三十斤為鈞,四鈞為石,這就是量與衡的標準了。但是還有樂器的律亦是要齊一的。因為樂器與民風之正變,國俗之盛衰,古人認為有非常關係的。所以太尉舜于度量衡三項未齊一之先,先要使各國同一樂律。樂分有六陽六陰:黃鐘,太簇,姑洗,蕤賓,夷則,無射六個是陽;大呂,林鐘,南呂,應鐘,仲呂,夾鐘六個是陰。都是用竹做成,共總十二根。都是徑三分有奇,其中空,圍九分。以黃鐘為最長,凡九寸,大呂八寸三分七厘六毫,太簇八寸,夾鐘七寸八分三厘七毫三絲,姑洗七寸一分,仲呂六寸五分八厘三毫四絲六忽,蕤賓六寸二分八厘,林鐘六寸,夷則五寸五分五厘一毫,南呂五寸三分,無射四寸八分八厘四毫八絲,應鐘四寸六分六厘。這種長短的度數,於聲音的高下清濁極有關係。稍稍差一絲一忽,都是不可。黃鐘最長,他的管中恰恰容受一千二百粒黍,以量而言,剛剛一龠;以衡而言,剛剛十二銖,九寸之長,九十分起來,剛剛一分。所以黃鐘之宮齊一了,就可以做齊一度量衡的標準。這是畫一器具的方法。

  第四條是畫一時令。天文之學,到了帝堯的創置閏月,其法已漸精。太尉舜的考察璿璣玉衡,就是繼續堯的方法。但是九州萬國大半還是未知道。所以於月令時日往往弄錯,不但於人民之期約等等發生不便,而且于農事亦大有妨害。所以太尉舜設法,隨時察考而糾正之,不僅使他們遵奉中央政府之正朔而已。

  第五條是整齊風俗。風俗最顯著的不外乎吉凶軍賓嘉五禮。吉是祭祀之禮,凶是喪葬之禮,軍是師眾之禮,賓是賓客之禮,嘉是冠婚之禮,這五種各有各的儀式,各有各的用品。太尉舜特別制定了使各國遵行。這亦是齊一百姓心思的一法。

  第六條是巡守朝覲。帝堯定制,本來是十二年一巡守。太尉舜以為太遠,改為五年。並且在這一年之中,東西南北都要跑到。二月到東嶽,五月到南嶽,八月到西嶽,十一月到北嶽。到了一嶽的時候,凡是這一方的諸侯統統都要來朝覲。在這朝覲之時,有兩項事情:一項是諸侯向天子報告本國的情形,天子亦借此考查各國的政治;一項是天子在此祭祀本地的山川神祇,諸侯亦跟了助祭。但是天子巡守的時候,不但覲見各國諸侯,就是卿大夫士等也許要傳見,所以又定出幾種摯儀,好叫他們拿了來相見。

  這亦是賓禮中之一種。哪幾種摯儀呢?公用桓圭,侯用信圭,伯用躬圭,子用穀璧,男用蒲璧,就是天子所頒給他們的五種玉。但是這五種玉朝覲之後,檢驗過了,天子依舊給還他們。諸侯的世子來見,摯儀是用續。公的子來見,摯儀用玄色。附庸之君來見,摯儀用黃色。這三種都是帛類,總名叫作「三帛」。卿來見,摯儀用羔羊。大夫來見,摯儀用雁。這兩種都用活的。士來見,摯儀用雉,是死的。

  總之,巡守的意思不外乎兩層:一層是考查民隱,一層是聯絡感情,如此而已。至於平時呢,各方諸侯到京師來朝見,第一年東方,第二年南方,第三年西方,第四年北方。到得第五年,天子又要巡守了。諸侯和天子常常見面,情意相孚,不生隔閡,那麼統一之事可望長久。

  ***

  以上六條是太尉舜的政策,定好之後,來奏知帝堯。那時帝堯雖已倦勤,但聽得洪水平治,不覺心喜。又聽說那條大河純是人力鑿成的,尤其動興,想去一擴眼界。於是帶了太尉舜、大司農、大司徒等徑向龍門山而來。未到十餘裡,已聽見衝激震盪之聲,愈近則其聲愈大,對面談天,竟聽不清楚。走到山腳下一看,但見懸崖百仞,一片銀河倒墜而下,兩岸飛珠濺玉,走雪奔濤,滔滔直瀉而去,真是大觀。再看兩面崖石上,斧鑿之痕,歷歷都在。帝堯等都嘖噴稱歎,佩服這種工程之難!

  於是又一路沿河而下。走到一處,忽聽見前面林中透出一陣音樂之聲。仔細一看,原來有幾隻美麗的大鳥在那裡飛鳴,其聲頗與律器相合。帝堯便問道:「這鳥不知何名?聲音甚為悅耳。」

  眾人都不認識,大司農細認了一回,說道:「這鳥雖五色俱備,而青色獨多,形狀又和雉翟相似,不要就是青鸜(qú,古同「鴝」)吧!臣從前在昆侖山見過,據西王母說,此鳥到世間一鳴,則天下太平。所集的地方必有聖人出焉。如今洪水既平,天下從此又安,所以青鸜翔鳴川濟,棲息山嶽,亦未可知。」

  帝堯聽了,點頭不語。又行了一程,這時山海之水早已乾涸,除出到處尚有窪下之處瀦為湖泊外,其餘但見一條大河蜿蜒曲折而已。到了華山對面,轉過風後墓前,就是首山的南麓了。首山之北,就是太尉舜的故鄉。

  太尉舜是大孝之人,自從那年辭別父母,到了帝都之後,公務甚忙,後來又攝行天子之事,益發刻無暇晷。然而每過數月,必告假歸去,省親一次。其餘時候,不是二女輪流而往,就是遣人獻衣、獻食、獻用器,差不多竟沒有間斷之時。他亦曾在帝都之中預備房屋,屢次請求迎養,但是瞽叟始終不願意。

  有時瞽叟願意了,他的後母和弟象亦不願意,竭力阻止。為什麼呢?一則還以小人之腹,度君子之心,深恐他記夙恨,報前仇。二則舜如此煊赫,而象則一無所成,反去奔靠他,做一個寄食之人,相形之下,未免難堪。假使瞽叟夫婦去而象不去,象一人在家,既未免太寂寞,且恐怕舜從此捧住父母,奪他的憐愛,反不如仍居家鄉,一切器用衣食,舜是饋獻不絕的,何等舒服!落得受用!何必叫父母到帝都去住呢!這是象的一片私心。

  然而舜的待象親愛之至,情誼優隆,贈遺稠疊。象與其母親到此刻亦漸漸良心發現,回想前事,自己慚愧懊悔了。所以在瞽叟面前,不再加以讒毀之言。那瞽叟對於舜本來並非絕對厭惡,不過以耳為目。如今耳中既然不聽到語言,又知道舜攝天子位,如此顯榮,平日一切的奉獻禮貌又如此孝敬,他的心中早沒有從前待舜的那種心思了。所以這幾年來,舜的家庭環境融洽得多,與前大不相同。

  這日,舜隨帝堯到了首山,想到家鄉不遠,白雲親舍,不覺動了思親之念。就向帝堯告一個假,要歸去省親。帝堯聽了,笑道:「汝要去省親,極是!但是朕和汝父亦在婚媾之列。自從汝等結褵以後,朕和汝父竟尚未會過親,亦是憾事。現在相去,既然不遠,朕同去吧!」

  舜聽了大驚,連忙擋駕道:「這個萬萬不敢當!一則臣父目瞽,舉動不便,朝見之際,恐多失儀。二則臣父是個庶民,應當前來朝見,豈有天子去就見之禮?」

  帝堯笑道:「朕和汝父是親戚,與其他不同。在官言官,在親言親,汝何必拘泥呢!朕就和汝同去!」

  舜無法,只得與帝堯同行而歸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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