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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〇四回 桐柏山風雷震驚 兩儲君霍潛迎禹(2)


  文命仍領了從人來治淮水,要行它那掘地注海的方法。哪知愈掘水愈多,氾濫愈甚,工人頗多溺死。偶然築起一個堤防,不到一日,又被洪濤沖去。文命大怒,作起法來。大叫:「淮水之神何在?」

  叫了半日,不見答應。料想九尾狐之話不錯。

  於是改變方針,先從大野、東原、沂水、泗水等處著手,分派了工程叫從人去做。自己決計到塗山去就姻,帶了真窺、橫革、之交、國哀、豎亥五個同行,其餘人員,一概不同去。因為此次婚禮,務以簡略為主,所以用不著多人。治水一切任務暫請伯益代理。天地十四將深恐路上或是有危險,要求同去。

  文命一定不肯,說道:「這是我的私事,不是公事。不敢以私假公,你們應該在此保護伯益,保護大眾,就如保護我一樣。」

  眾將聽了,只得罷休。

  文命率領五人匆匆就道。沿著淮水之北而西,一路水勢彌漫,洪波疊起,竟沒有一個可以濟渡之處。一直到淮水之源,又是桐柏山了。前次所坐遇著風雨鬼怪的亭子依然尚在,六個人不免又進去息足。文命坐下,回想前次過此之時父親尚在,如今父親去世已久了。前次過此之時,尚未能得到各種神靈的佑助,如今治水,居然已有些成績。心中兔起鶻落,思潮正濃,忽聽得雷聲隱隱自上而來,狂風陣陣四面而至。沙飛石走天昏地暗之中,無數鬼怪的黑影直向亭中撲來。

  文命非常詫異:「怎樣又會得有這樣事呢?前次赤手空拳,只能以正心誠意的工夫卻此邪魔。此次則不然,胸中有赤碧二珪,兼有軒轅寶鏡,膽量愈壯。」

  向真窺等道:「汝等休怕,且看它如何?」

  哪知道這次的妖魔亦較前次為凶,起初不過在亭外幢幢往來,後來竟漸漸到亭中來,作撲攫之勢。真窺等早已掣出武器,預備抵敵。文命亦暗將寶鏡和赤碧珪拿在手中。這時雷聲愈大,風勢愈狂,天色愈暗,幾乎伸手不見五指,仿佛有兩個身長丈余的魔鬼,伸著它如箕一般的大掌,猛向文命撲來。

  文命急將寶鏡及赤碧二珪向外一照,三道光芒儼如烈日,直向外邊射去。在那光芒之中,看出無數奇形怪狀之魔,有面藍如靛的,有發赤如朱的,有牙長二尺、露出口外如象的,有頭生兩角、角又生歧如鹿的,或如禽,或如獸,或如木石之形,種種怪相,不可勝紀。

  自從三道光芒齊射之後,那當頭兩個大魔吃了一驚,仿佛似受了打擊,狂叫一聲,聲如怪鳥,尖而且厲,往後就逃。其餘的亦都驚惶退竄,霎時間無影無蹤。雷也止了,風也息了,天氣清明起來了。國哀等都喜躍而起,說道:「真是寶貝,有這種力量!」

  文命收了三件寶物,說道:「我們趕快走吧,此地恐非樂土呢!」

  豎亥道:「有三件寶貝在此怕它做甚?」

  文命道:「我兩次經過此地都遇著妖魔。這次情形又比前次凶,別人走過並沒有聽說如此。照此看來,難保不是專與我尋釁。我雖有三寶防身,但是它們能夠號令風、雷,本領也不小,或者這種尚不過是個小卒,還有渠魁在後亦未可知。我們深陷重地,眾寡懸殊,何苦冒此險呢!」

  說罷,帶了五人,匆匆離了桐柏山,沿著山系的南麓而行。

  走了幾日,只見前面一座大山,突兀崢嶸矗立天半,四面群峰攢簇,氣象不凡。之交道:「好山,好山,不知叫什麼名字?」

  那時山麓中,有幾個村落,雖在水災之中,獨見整齊完善。文命暗想:「這個諸侯,必有才德,能夠治民。」

  看見一個村氓就問他道:「汝等是何國人?」

  那村氓道:「我是陰國人。」

  文命聽了,沉吟一回說道:「我覺得陰國不在此地呀?」

  村氓道:「是的。從前在淮水北岸。後來因為淮水氾濫,受災甚重,萬難居住,我國君和鄰國君主開會商議,大家遷居吧,北面平原水勢更厲害,所以遷到此地,如今幾十年了。」

  文命道:「從前鄰近有一個塗山國嗎?」

  村氓道:「有的,他們在我們之南塗山地方(原注:現在安徽懷遠縣)。後來聽說遷到大江以南去了(原注:現在安徽當塗縣)。」

  文命又探問陰侯的政績,確是甚佳。心中非常佩服,但因私事倉促,未去拜訪。又問那村氓,才知道這座大山叫作霍山。於是謝了村氓,就上霍山而來。

  到得山半,忽聽得音樂之聲泛泛入耳,旋聞異香馥鬱。文命舉頭四望,橫革忽手指山坳,大叫道:「在這裡呢。」

  眾人一看,只見樹林隱約之中有無數道者紛紛向前而來。過了一會,跑下一隻大虎,虎背上跨著一位神人,頭戴啟明之冠,身穿青錦之袍,腰佩道君之玉策。後面又是一位神君,頭戴參靈之冠,身穿紫光繡衣,腰佩朱宮之印,乘著赤龍之車。看見文命,一齊下來,拱手行禮道:「崇伯駕臨。有失遠迎,罪甚,罪甚!」

  文命慌忙還禮,問道:「二位尊神,是何法號?有勞玉趾,不安之至!」

  跨虎的神人道:「某乃霍山儲君是也。」

  乘赤龍的神人道:「某乃潛山儲君是也。」

  文命聽見「儲君」二字,甚為稀奇,暗想:「天子的兒子稱為儲君,何以山神亦稱儲君?」

  正在想時,霍山儲君已有點覺察,就說道:「小神等這個封號是黃帝軒轅氏封贈的。當初黃帝遍遊天下名山,各有封號,如青城山叫『五嶽丈人』,敷淺原叫『廬山使者』。南嶽衡山路太遠,就封某等作為儲君。」

  文命聽了,方才恍然,便說道:「某從前治水,經過恒、華、泰各嶽,都承各嶽神出來招待,那是因公,幫助指教,某已覺萬分不安。現在某以私事過此,又勞二位光降,某更覺惶悚之至!」

  潛山儲君道:「崇伯嘉禮在即,某等理應前來道賀。況且崇伯駕臨徐州,來治淮水。淮水為患,匪伊朝夕,其中有妖物憑陵作祟,尤覺不易措手,某等應該追隨左右,稍效微勞。所以今日此來,一則賀喜,二則將妖物歷史略為報告,亦是私而兼公之意。」

  文命大喜,忙問:「淮水妖物究竟何類?」

  霍山儲君道:「那妖物名叫巫支祁,上徹天文,下通地理,力逾九象,術妙萬端,所有千里之內,木魅、水靈、山妖、石怪莫不聽他的命令,受他的節制。他還有三個兒子,亦都有非常本領,第三個兒子尤為了得。他們父子四個佔據了淮水流域,揚波跋浪,幾十年來,受他們毒害的百姓,不知有幾千幾萬。所以崇伯如要平治淮水,非先除去此妖不可。」

  文命聽了,恍然道:「淮水發源桐柏山,那麼桐柏山亦在他們的勢力範圍之中嗎?」

  潛山儲君道:「豈止桐柏山,自桐柏山以南,直至雲夢大澤,更通到湘水之源,都有他的黨羽到處潛伏呢。近二十年來,他又竭力擴張勢力,振起洪水,將淮水下流與長江下流合而為一。他卻隨處往來,逍遙自在。他的三個兒子則到處收羅妖魔小丑,做他的黨羽,以擴大他的地盤,打算立一個不可動搖的根基。總而言之,這個水妖,真是世界古今第一奇妖。」

  文命聽了這番話,心中默默籌畫制伏巫支祁的方法。霍山儲君道:「崇伯此刻且慢著手。等到嘉禮告成之後,再處置他吧。」

  文命道:「百姓倒懸已久,渴望解除,今日既然知道這種底細,理應即刻動手去擒治他。何可以一人私事而廢公務呢!」

  說罷,就和真窺橫革等道:「我此刻不到塗山去了,仍舊回轉去吧。」

  真窺等未及答言,潛山儲君道:「回去不得了。崇伯在桐伯山上傷了他的黨羽。他的黨羽,已經報告巫支祁,巫支祁正下令到處搜捕崇伯呢。假使崇伯轉去,豈不是投到他陷井去嗎?崇伯吉人天相,雖則決無意外,可是這幾位尊從性命危險了。」

  文命道:「那麼我就使到了塗山,完了姻事,那裡就能夠飛渡過淮水去嗎?還不是和現在一樣!」

  霍山儲君道:「到那時自有助手,不必著急。」

  文命沒法,只得改變方針,吩咐真窺等仍舊到塗山去。潛山儲君道:「塗山國現在已搬到江南,從此地去,恐怕至少須三日以上。但是一路多是巫支祁的勢力範圍,危險可怕。某等打算設法送崇伯過去,既免跋涉之勞,又少妖魔之擾,崇伯以為何如?」

  文命聽了,極道感謝。

  霍山儲君用手向山上一招,只見山頂上一乘科車冉冉淩空而來。又向山上高叫一聲來,只見一條蒼龍長髯下垂,拏舞而至。霍山儲君道:「這兩種都是某平日所坐的,現在請崇伯委曲,暫坐一坐吧。」

  文命答應,就與兩儲君深深道謝,然後跨上蒼龍。潛山儲君又招呼真窺、橫革等五人坐在科車裡,一切行李放在後面,小小一輛車子,毫不覺其擁擠,真是可怪。眾人都坐好了,霍山、潛山兩儲君向文命等拱後道:「再見,恕不遠送!」

  又向那蒼龍道:「送到塗山國。」

  那蒼龍點點頭,奮然升空而起,後面科車亦升起了。文命乘龍數次,頗有經驗,雖則一人,亦毫無恐怖。俯首看那兩儲君隨從的靈官滿山滿穀,約有三萬之數,還是站立未散。文命心中頗感激兩儲君,那蒼龍到得空中昂首直向東行,激如飛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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