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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四回 堯放子朱於丹淵 免共工四嶽舉鯀(2)


  還有一層,大凡平原,總是河水沖積而成的,如果都是河水沖積而成,那麼平原旁邊河流的河床,總應該在海水平面以上,它所衝擊的平原也不能深在海平面以下。但是,細考中國的大平原,高出海面有的幾十尺,有的一百幾十尺,而它的沖積層,據北平城深井所看見的,已經深到七百尺,還不見石底,而其他離海較遠的地方,還不止此。那麼沖積層可以直深到海面以下六百尺,這種道理,豈不是有點矛盾嗎?但是細細研究起來,並不矛盾。河流沖積,從前當然在海平面以上進行的,因為一面河流在那裡沖積,一面地盤在那裡逐漸低陷,所以沖積層漸積漸厚,而平原面部並不甚高。這種現象,到處皆有。

  印度恒河平原,深到一萬尺,還不見石底,就是一個證據,因此,我們談到中國的地理,可以知道沖積平原生成的時期,在中國東部必定有一種地盤升降的大運動。最可以考見的,就是太行山。山的東面,是漸漸下降,山的西面,是漸漸上升。我們從河北省到山西省去,看見迎面的巉岩壁立,雄險難攀,除非找到從高原出來的河流河谷,才得到比較可走的道路。此種嵌在山中之河谷,北方俗語叫作溝,太行山一帶的專名,叫作陘。太行山中共總有八個陘,最為重要。初人入中,但見兩岸懸岩,削如刀截,漸近上游,河床漸高,比較的便見山嶺漸低。到了高原頂上,更覺得平原曠衍,目光無阻,幾幾乎忘記了自己已經在沖積平原一二千尺以上了。

  明明平原,何以會變成高原?兩山之間又何以會得有溝有陘?我們知道,這就是地盤上升的原故。從前太行山東面都是一片平地,雖然有幾個山頭,相差也不甚多。後來地盤西升東降,高地方的水,天然往低地方流去,水流所經,必要將岩石逐漸擊碎沖去,高低相差愈多,水流愈急,沖刷力亦愈大。譬如鋸解木板,久而久之,自然成為一條縫了,這就是地盤升降的確鑿證據。但是太行山以西,升降似乎還不止一回。

  我們從北平過居庸關,到張家口,在這條路上,就可以看得出許多痕跡。從北平到南口,一片平原。北望燕山,絕壁陡起,形勢天然,與太行山相同,就是東西升降的一條大界線。從南口北上,崇山峻嶺,愈進愈高,上至二千尺左右,地勢卻又開曠。到了張家口以北,複見懸岩壁立,隔絕南北,那就又是南北土地升降的一條大界線了。逾過這種山,北人蒙古,高度在二千尺以上,極目平坦,一望無際,又是一個大平原。

  照這種形勢看起來,中國地勢的變動,可以分作兩次。第一次,是蒙古、青海、新疆、西藏,本來都是大海,卻升作了幾千尺的高原。海中的水,有的乾涸淨盡,而成沙漠;有的變成草地;有的縮成湖沼。第二次,是從燕山到太行山以西,直至四川,南至福建、廣東,那各處的階級,形狀顯然。

  這種上升的時代,據地質學家的考察,並不甚遠,第一次與第二次之間,相去尤近。所以在下根據這幾種理論學說,敢假定它都是在帝堯時代了。第一次,西北各大山脈隆起,挾其四周之地以上升,是洪水的起源。那時受害最厲害的,是雍、冀二州首當其衝,其他各州尚無水患。但是地內變動之醞釀,迄未停止,旋即發生第二次之大變動,西南北各處山脈都發生變化,而日本海地方又同時陷落,它的震盪影響遍及全中國,所以演成逆行氾濫之患。這全是在下憑空的推想,可惜一無證據,只好作小說看看而已。閒話不提。

  且說帝堯看到這種情形,那心中的憂愁焦急,真是不可以名狀。但當時各地的奏報,都注重在人,有的請帝速任賢能,有的直說治水的不得其人。這時首先負這個責任的,就是共工。因為共工受命治水,自帝堯十九年起到此刻,已經有四十一年。

  在職之久,受任之專,可算古今第一,然而洪水之災,愈治癒甚。雖則這是地體之變動,決非人力所能挽回,但是當時科學未曾發明,不能知道這個原理。譬如日食、山崩、地震等事情,漢朝的時候,尚且說是大臣不好的原故,加之以誅戮,可謂冤枉已極。現在共工身當治水之職,又曆四十一年之久,應該負責任,這亦是理之當然了。況且共工治水的政策,不外乎「壅防百川,墮高堙卑」

  八個大字,就這八個大字看起來,亦不是治水的根本辦法。因為無源之水,可以壅防遏抑;有源之水,萬萬不能壅防遏抑,只可宜浚疏導。而且壅防遏抑,只能治之于一時,年深月久,人功做的堤防哪裡敵得住不舍晝夜之衝擊?至於墮高堙卑,要想使它停蓄不流,尤為無策。所以四十一年之中,未嘗沒有二十餘年之平安,但是壅防得愈甚,則潰敗的亦益烈;堙塞的愈久,則彌漫的愈廣:這亦是一定之理。所以這次大災,雖則不是共工之過,而照共工治水的政策看來,亦應該有負責任的必要。

  還有一層,擔任到這種重大的職司,應該如何的辛勤小心,黽勉從事,但是考查共工治水的時候,又有八個大字,叫作:「虞于湛樂,淫失其身。」

  如何「虞于湛樂,淫失其身」的情形,古書上雖則沒有詳載,但既然有這八個大字之考語,那麼當日的腐敗荒唐,已可想而知。況且共工本來是個巧言令色、引誘帝摯為不善的小人,一旦得志,任專且久,湛樂荒淫,亦是勢所必至,決不會去冤枉他的。如此說來,就是治水僅僅無功,尚且不能逃罪,何況愈治癒甚呢!但是帝堯是個如天之仁,遇到這種大災,知道共工是萬萬不能勝任,萬萬不可再用了,但是亦知道不盡是共工之過,所以當時雖則下詔免了他的職,但並不治他的罪。

  這時適值南方的驩兜接著五年一朝之例,到新都來朝。帝堯臨朝而歎,說道:「現在的洪水,滔滔到如此,哪一個能夠為朕辦理這個事呢?」

  諸大臣未及開言,驩兜不知原委,不問情由,就冒冒失失的大稱讚其共工道:「臣聽見說共工正在那裡鳩集人工,辦理這件事情。帝有這種奇才,還怕洪水做什麼?」

  帝堯聽了,歎口氣道:「孔壬這個人,只能幹了一張嘴。說起話來滔滔汩汩,很像個有經天緯地之才;叫他做起來,實在一點不會做的。外表雖則像個恭順,而心中實懷叵測。試看朕專任他到四十多年之久,仍舊不免有洪水滔天之患,他的才在哪裡?這種人還可用嗎?」

  驩兜聽了,情知說錯,便一聲不敢響。

  過了片時,帝堯又問羲仲等道:「現在洪水之害大到如此,高的山已浸到中央,小的陵更冒過了頂,百姓實在困苦昏墊。汝等想想,有哪個能夠治理的,趕速保奏。」

  羲和四兄弟同聲說道:「臣等看起來,莫過於崇伯鯀。這個人真是奇才,臣等素所佩服,就是大司農等亦知道的。」

  帝堯聽了,歎口氣,搖搖頭道:「這個人哪裡可以任用呢!他的壞處是,悻悻然而自以為直,歡喜以方正自命,又自負其才,簡單的下一個批評,就是『很而且戾』四個字。擔當大事的人,第一要虛懷樂善,舍己從人,才可以集思廣益。現在鯀這個人既然自以為是,哪裡肯聽受善言?雖有善類,亦要被他敗壞了,哪裡還可用呢?」

  羲仲等道:「現在既然沒有他人可用,就姑且用他試試吧。如其不對,可以立刻免他的職,帝以為何如?」

  那時大司農、大司徒亦都贊成。帝堯沒法,只得說道:「那麼,就試試看吧。」

  於是就命和仲前去宣召,和仲領命星馳而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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