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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三回 帝子朱漫遊是好 誇父臣于帝子朱(2)


  果然過了一年,那老脾氣漸漸又髮露了。起初在家裡對於小臣、從人非常之虐待,輕則罵,重則打,種種怨忿煩悶之氣無可發洩,統統都發洩到他們身上去,甚而至於拳毆足踢,亦是尋常之事。有一天,趁帝堯和大司農等都為了祭地祭祀在那裡齋戒的時候,就溜出宮來逛逛,恰好遇到了從前的幾個淫朋損友,不免各訴相思,各道契闊,傾談了良久,不覺把一年中壓迫在裡面的不道德之心,一齊都活動起來了。於是大家又提議到哪裡去快活他一日,商量結果仍舊是坐船的好,因為坐船可以躲避人家的耳目,又可以到遠處去儘量作樂。

  大家上船之後,就向汾水上流搖去。這時帝子朱故態複作,把大司農所訂的條件早已忘記了。那些淫朋損友亦趁此開心,肆無忌憚,有的奏竹,有的彈絲,樂不可支。後來到了一處,望見對面仿佛大湖,湖中隱約見許多名花開放在那裡,顏色似甚美麗。帝子朱忽然說要到那湖裡去賞花,吩咐舟子停船。大家都上了岸,走有幾百步之路,到得湖濱一看,那美麗的花開在湖中一個小渚之上,可望而不可及。環著湖濱走了許多路,又找不到一隻船。大家正在躊躇,內中有一個人創議道:「我們原坐的那只船,何妨叫搖船的人拖它過來呢。」

  有一個人說道:「船身太大,船夫只有兩三個,恐怕拖不過來呢。」

  帝子朱這時已遊興勃發,自己已不能遏制自己,聽了這話,就嚷道:「我們叫他拖,他敢不拖?拖不過,我就打這無用的人。」

  說著,獨自當先,率領眾人回到船上,叫船夫將這船從陸地上拖過去。船夫笑道:「這麼大的船,起碼有幾百斤,怎樣拖得去呢?」

  帝子朱聽了,登時沉下臉來,罵道:「你們這兩個狗才,敢抗違我的命令!你們這兩副賤骨頭,不要在那裡想討打!」

  旁邊淫朋損友又幫著催逼,兩個船夫道:「委實拖不過的,不是小人們吝惜力氣不肯拖。請帝子和諸位原諒吧。」

  帝子朱聽了這話,更不發言,便伸手一個巴掌打過去,打得那船夫「啊唷皇天」的亂叫。有一個淫朋便來解勸,向船夫道:「不管拖不拖得過,帝子既然命令拖,你們且上岸拖拖看,如若拖不過再說。」

  兩個船夫沒奈何,只得上岸來拖,但是哪裡拖得動呢!那時岸上看的百姓甚多,見這種情形說:「如此大船,兩個人哪裡中用,恐怕二十個人還是吃力呢。」

  帝子聽了這話,禁不得激動了無名之火,便又走過來,用腳連踢那兩個船夫,口中罵道:「這兩個無用的囚徒!」

  踢得那兩個船夫都蹲在地上亂叫,索性不拖船了。

  正在不得下臺之時,忽見遠遠地跑來一個大漢,身軀之長,約在三四丈以上,偉大異常,手操大杖,其行如風,倏忽之間已到面前。因見眾人圍集在一處,他也立定了觀看,看見帝子朱踢那船夫,他就將大杖排開眾人,大步入內,向帝子朱說道:「足下要將這只船拖到岸上做什麼?」

  帝子朱朝那人一看,不覺吃了一驚,暗想:「天下竟有這樣長大的人,真是可怪!」

  當下便和他說道:「我要將這船拖到那邊湖中去。」

  那大漢道:「這個容易,我替他們效力吧。」

  說著,就倒轉他的大杖,將大杖頭上彎鉤向那船頭一鉤,往上一拖,那船登時已在岸上。那大漢回身走了兩步,早將這船安放在湖中了。

  這時眾百姓看了,無不咋舌稱怪。那帝子朱尤其樂不可支,便過來請教他的姓名。那大漢道:「我名字叫誇父。我是炎帝神農氏的後代。」

  帝子朱聽了,非常歡喜,便邀他同坐船,到那小渚中去賞花,誇父也不推辭。大家坐在船中,一路閒談,才知道他就是顓頊、帝嚳兩朝做後土的那個句龍的孫子。他的父親名字叫信,已去世了。他的伯父垂,正在朝廷做官。他自己因為形狀與常人不同,又最歡喜四方奔走遊玩,所以不樂仕進,終年到處跑來跑去。據他自己說,跑得很快,認真跑起來,從天下極東跑到極西,不要一日呢。帝子朱聽見他有這種異能,而且又歡喜遊玩,與自己的性情相合,尤其得意,便說道:「你的不要做官,不過為做了官之後太拘束,不能暢意遊玩就是了。我明朝做了天子之後,一定要你做官,同了我到各處遊歷,不來拘束你,你願意嗎?」

  誇父聽了這話,不覺詫異,便問帝子朱:「你是何人?」

  那些淫朋損友在旁代對道:「這位就是當今聖天子的元子,你不知道嗎?」

  誇父聽了,又將帝子朱看了兩眼,說道:「即是如此,我也願意。不過來去一切,要聽我的自由。」

  帝子朱道:「那個自然。」

  於是誇父從此就做了帝子朱的臣子。

  當下到了小渚,賞了一會花,天要黑了,大家都有點為難起來,怕得不能回去。誇父道:「怕什麼?從此地到平陽,不過幾十裡,不須眼睛一瞬,就可以到,怕什麼?我送你們回去吧。」

  當下船到岸邊,誇父先跳上岸,叫眾人都不必動。他又將大杖鉤住船頭,拖到岸上,但是他不再拖到汾水之中,徑向陸地上拖去。眾人但覺兩岸樹木、高山、房屋等的黑影,紛紛從船外掠過,仿佛和騰雲駕霧一般。不到片刻,果然已到了平陽,但是那只船底已破損不堪。眾人出船後,無不道有趣。帝子朱尤為樂不可支,重重賞了那兩個船工,便邀誇父到宮裡去。

  誇父道:「我的形狀駭人,到宮裡去不方便,果然要我來,明朝仍舊在西門外汾水邊等待可也。」

  帝子朱聽了,亦以為然,於是約定明日再見。帝子朱便獨自回宮,幸喜未遇到熟人,亦無人查問,將心放下。

  到了次日,打聽得帝堯和大司農等仍在那裡齋戒,不管理外事,不覺大喜,邀了那些淫朋損友,又到西門外汾水邊來。那誇父早已先在,大家就商量游程及遊法。帝子朱道:「最好用昨晚的方法,我們坐在船裡,你拖著我們。」

  誇父道:「這個亦使得,不過有兩層不便。一層,白晝裡人家看見了,要駭怪,而且往來的人多,我走得很快,容易給我沖倒。第二層,太遠了,船身損壞,恐怕轉來為難。」

  帝子朱道:「那麼仍舊在水裡行船,到晚了,你再拖回來,如何?」

  誇父道:「這個可以。」

  於是大家就上船,搖了一程,帝子朱終覺無味。就向誇父說道:「這樣氣悶極了,還是你上岸拖吧。撞殺了人不要緊,有我呢。假使船壞,別地方總有船,可以換一隻。就使沒有船,你亦可以背我們回去,難道這樣大船拖得動,我們這幾個人反背不動嗎?」

  說得大家都笑起來。誇父道:「既然如此,亦可。」

  於是誇父上岸,又用杖拖船上岸,往前便跑。一路百姓看見這種陸路行舟的情形,又是這麼快,大家紛紛傳說,都以為怪。這一路上卻遊得甚遠,船破壞了六七隻,直到半夜方回到平陽,喜得不撞壞人。自此以後,一連數日都是如此,直到帝堯祀禮既畢,方才不敢再出門。但是如此招搖,帝堯和大司農等豈無聞知;再加以沿途強迫借用百姓的船隻,雖則仍舊酬他財物,但是豈能適當。因此不名有怨恨之聲,漸漸的給帝堯等知道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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