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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二回 三足烏集庭 元愷大會聚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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且說舜從負夏回到曆山,再事耕種,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年。那時曆山附近的人家越來越多,地越辟越廣。有人替他計算,自舜到曆山之後,遠近來歸的人一年成聚,二年成邑,三年竟成都了。一個荒僻之地,忽成大都會,推究原由,都是舜的德感所至。而且這個都會裡的人,個個都聽舜的號令,服從敬仰,仿佛一都之主,因為大家就叫他都君。 一日春暮,舜在田間工作,思念二親,忽見一隻母鳩翔於樹間,轉眼一隻小鳩又飛集在母鳩旁邊,嘴裡銜了食物,你哺我,我哺你,且哺且鳴,鳴聲非常親熱,表示它母子的慈愛歡樂。舜看了這種情形,心中益發感觸,暗想:「彼小小禽鳥尚且有天倫之樂,我是一個人,何以連禽鳥都不如?真是慘酷極了!」 想到這裡,禁不住又要慟哭。後來一想:「哭亦無益,我姑且做一個歌吧。」 於是信口而歌道: 陟彼曆山兮崔嵬,有鳥翔兮高飛。思父母兮力耕,日與月兮往如馳。父母遠兮吾將安歸? 歌罷之後,悲從中來,再忍不住了,放聲大哭,慟倒在山坡之上,驚動四圍的農人,齊說道:「都君又在那裡思親了,我們去勸勸吧。」 於是大家過來,竭力向舜勸阻,方才止住。這種情形,三年之中,也不知有多少次了。 一日,舜正在田間,忽然見鄰村農友同了一個人來,說道:「這是都君家裡叫他帶信來的。」 舜慌忙問他何事,那人道:「尊大人近日有病,令弟象叫我帶信來,向你要些財物,作醫藥之費。」 舜聽了,大吃一驚,忙問:「家父患何病?何時起的?」 那人道:「據令弟如此說,卻不知道是什麼病,想來總是重病了。」 舜一聽,尤其著急,忙到自己室中,將平日的積蓄統統取出來。一面又收拾行李,預備星夜馳歸。一面又托鄰人將他所種的田代為治理。 這時曆山居民,一傳二,二傳三,都知道都君因親病,要歸去了,大家都來送行。又知道舜積蓄不多,誠恐不敷醫藥之費,每家都有饋贐,合計起來,頗覺不資。舜再四推讓,眾人一定不肯收轉。舜歸省心急,無暇再和他們推遜,只得收了。 剛要動身,哪知帶信來的這個人忽然阻攔道:「令弟還有一句話,叫我和足下說。」 舜忙問何話,那人道:「令弟說,假使足下要歸去侍疾,叫我竭力勸阻。因為尊大人對於足下很不滿意,倘若足下歸去後,尊大人病中肝火旺,惱怒起來,病勢或者因此加重,那麼足下恐怕負不起這個責任呢。」 舜一想:「這話有理。」 遂說道:「舍弟的話極是,但是我做人子的,平日即不能奉養,聽見親病了還不回去,那麼我竟不是人了。我想總須回去的。」 那人道:「令弟對我說得很懇切,叫我務必勸足下不要回去。我看足下,還不如暫在這裡,待我歸去和令弟接洽。如果尊大人病勢沉重,我再來趕足下回去,豈不好嗎?」 舜道:「極感盛情,但是我此刻五中如沸,恨不得插翅飛歸,現在既然舍弟有這番深慮,我且歸到裡門,暫不到家,再看情形,如何嚴那人見阻擋不住,只得與舜同行。 不數日,到了姚墟。這人叫舜暫且在村口稍待,讓他先與象接洽,再定行止。舜答應道:「是。」 那人去了。舜獨自一人守住行李,正在懸念父親之病,不知如何,忽然肩上有人一拍,問道:「仲華一個人在此做什麼?幾時來的?」 舜回頭一看,原來是靈甫、東不訾、秦不虛、方回四個。舜大喜,忙問秦不虛道:「家父這幾日,病勢如何?」 不虛詫異道:「老伯清健之至,並沒有不適呀!剛才早晨出門,還看見他老人家由令妹妹扶著,在門外吸新鮮空氣,我還過去請安,談幾句話呢。你這話從何而來?」 舜至此,徹底大悟,便說道:「我有多時未歸省,心中惴惴,常恐嚴親有病,故有此問,如今心安了。請問諸位到何處去?」 方回走過來,一把手握住舜道:「我和你多年不見了,實在想念得很。因為做了一個芝麻綠豆大官,職守所在,一步走不開,屢次想來望你,竟做不到。全虧靈、洛諸君隨時來報告消息,所以我於你的事蹟已統統知道。去年我發了一個惱,立刻將閭士之職辭去,不管天子准不准,我就走了。從此雲遊天下,回復我的自由。後來遇見東不訾,同來望望不虛,又遇見了靈甫,今天居然又遇見了你,真是爽快呀!」 靈甫道:「不虛一向事親,不能出門,後來又丁憂守制。前月我在家中想想,不虛服闋了,所以來訪訪他,不料路上遇著東、方二公,我們商量正要來訪你呢。」 舜道:「承情之至。」 東不訾道:「仲華急於省親,我們和他同行吧。」 眾人道:「是。」 於是五人一路走,一路談,不一會到了舜家門口。只見瞽叟拖著杖,扶著敤首,又在門首。舜疾忙放了行李,趨到瞽叟面前,倒身下拜,高叫:「父親,舜回來了!」 敤首見了亦大喜,忙向瞽叟道:「父親,二哥回來了。」 瞽叟雖則聽信讒言,究是父子之親,不忍遽下逐客令,嘴裡卻罵道:「不孝的畜生!你來做什麼?誰要你回來?你心中還有父母嗎?你出去了多少年?一點東西都沒得拿回來,父母的凍餓都不管,你心中還有父母嗎?快給我滾開去!」 說著,以杖作欲打之勢。舜連連叩頭道:「兒現在已知罪過,情願痛改,讓父親息怒。」 這時方回等四人在旁,看見瞽叟動怒,大家都來相勸。不虛是最熟的,當先高叫:「老伯,仲華這次一定改過了!他連年所賺的財貨,頗有些,此刻都拿回來孝敬老伯,以贖前愆。請看小侄等薄面,再饒他一次吧。」 瞽叟歎口氣道:「秦世兄,你不要相信他。這個不孝子,是專門欺詐刁狡,不會改過的。」 不虛道:「老伯息怒,仲華以後一定改過了,請老伯饒了他吧。」 這時方回等亦一齊上前,高叫:「老伯,大夥兒討情!」 瞽叟才緩過口氣道:「既承諸位如此說,老夫暫再饒他一次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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