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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回 被逐三四回 學琴作什器(2)


  次日,辭了秦老父子,就向泰山而來。過了數日,望見泰山,舜心想道:「我雖不能登其巔,何妨到半山中望望,以擴眼界。」

  決定了主意,便取道上山。哪知看看甚近,越過一重,又是一重,那泰山最高峰,仍在前面,可望而不可即。舜不覺歎道:「『泰山不讓土壤,故能成其高,』這句話是不錯的。」

  覺得腳力有點疲乏,想找一處地方息息,轉過茂林,忽聞弦歌之聲。舜不覺凝神細聽,覺這聲音仿佛在崖的那一面,於是轉過崖來,果然見一座草屋,屋中弦歌不絕。舜到門外一看,只見裡面一個蒼老者,坐而鼓琴,口中又唱著歌。看見了舜之後,隨即止住弦歌,緩緩起身出來,問道:「足下何人?來此何事?」

  舜連忙放下行李,進而施禮,自道姓名並說遊山足倦,請求休息。

  那老者聽了,就請舜坐下。舜見四壁陳設精雅,且多書冊,料想是個隱士,便叩求姓名。那老者道:「賤姓紀,名後。」

  舜道:「适才聽見弦歌之聲,慚愧不是知音,竊願有所請問,未知可否?」

  紀後道:「辱承下問,倘有所知,無不盡言。」

  舜道:「某聞琴者,禁也。究竟怎樣能夠禁止人的邪思蕩意呢?」

  紀後道:「大凡鼓琴的時候,心思的邪正,意志的趨向,都流露於不知不覺之間,善於聽琴的人,都能聽得出。從前有一個人善於鼓琴,有一個人善於聽琴。鼓琴的人忽而想到泰山,那聽琴的人就稱讚道:『善哉,巍巍乎如高山!』鼓琴的人忽而想到流水,那聽琴的人又稱讚道:『善哉,洋洋乎若流水!』又有一個大聖人在室內鼓琴,他的兩個弟子在門外側耳而聽。曲完之後,一個弟子歎一口氣,說道:『夫子這回的琴聲,有一種貪得之志趣、邪僻的行為,何以如此之不仁呢?』

  「另一個弟子就拿了他的話進去告訴那大聖人。大聖人亦歎了一口氣,說道:『他這個人,可以算得天下之賢人,亦可以算得知音之人了。剛才我在這裡鼓琴的時候,忽然看見一隻老鼠走了出來,隨見一隻貓在屋上。貓見了老鼠,輕輕的緣著樑柱走下來,定著它的眼睛,曲著它的背脊,要想捉這只老鼠。我當時心思注在這貓鼠身上,所以聲音露出貪得邪僻的樣了。他的說我,正是應該的。』照這兩段故事看起來,鼓琴的時候,心思不能不歸之於正,否則必被知音的人所竊笑鄙視,這就是禁字的道理。」

  舜道:「能夠知音,這個人一定是不凡了。」

  紀後道:「亦不見得。從前有一個文人,要想誘惑一個新寡的美女,無可設法,於是手制了一曲《鳳求凰》的琴調,彈起來使她聽見,借此去挑引。果然那美女聽了,夜裡就來私奔。照琴裡說來,這個美女聽了琴聲,就知道彈琴的人的心思,可算是知音了。然而甘心私奔,人格在哪裡?所以知音的人,可以算一個藝術家,不凡之人尚說不到。」

  舜聽了這番議論,非常佩服,就請求道:「某不揣鄙陋,要求先生教我琴法,可以嗎?」

  紀後道:「學術乃天下之公器。足下既要學,有什麼不可呢?」

  說罷,就起身到壁間,取出一冊遞給舜。舜展開一看,原來是彈琴之法,上面繪著許多琴圖,有正面,有反面,各處部位的名稱都有注釋,後面再加以詳注。有些用指之法,寫著許多符號,舜卻看不懂,經紀後一一說明,方才解悟。紀後又取出制就的曲調來,叫舜彈彈。舜本是個聰明絕頂之人,一彈就合,不過生疏一點。當下舜就拜紀後為師。紀後覺著舜是不凡之才,亦樂於教誨,就留舜在家住宿。兩人談談琴理之外,漸漸說到聲音之道與政治相通的道理,尤其投契。

  過了幾日,舜要去了,紀後取出一本樂譜和一面小琴來贈行。舜再拜受賜,卻又問道:「老師彈的那張琴,仿佛有七尺多長,這張琴不足四尺,敢問琴制的長短,是否不一律嗎?」

  紀後道:「琴制有三種:我那種長七尺二寸的,是伏蒙氏所作之琴;這種長三尺六寸六分,是神農氏所作之琴,象三百六十六日,一年之數也;還有一種長四尺五寸,是後人所改作之琴,取法乎四時與五行。只此三種,以外沒有了。」

  舜道:「弟子聽說,神農氏繼伏羲氏而王天下,上觀象於天,下取法於地,近取諸身,遠取諸物,於是始削桐為琴,繩絲為弦,以通神明之德,合天地之和。照這樣說來,琴當然是神農氏創造的,伏蒙氏的時候,何以已有琴呢?」

  紀後道:「大凡一項物件,第一個發明的人,往往不及第二個改良之人來得有名。因為第一個開始創造,總未能十分完美,必待第二個人改良之後,方才格外合用。所以世界傳說,總以為琴是神農氏所造。其實伏羲氏的時候有一個臣子,名叫嬰䃌,進貢了一種美的梓木,伏羲氏見了甚愛,就叫他的下相柏皇創造四張琴。一張名叫丹維,一張名叫祖床,一張名叫委文,一張名叫衡華。所以琴這項東西,伏羲氏的時候確已有了。譬如近來通行的圍棋,大家都說是聖天子教子所造的,其實當今聖天子是從黟山上黃帝的遺跡看來。可見黃帝那時已有圍棋了。」

  舜聽了,連連點首稱是,就別了紀後,向泰山北麓下山。

  舜剛剛走到山麓,只見一個人。負著耒耜,赤著腳,戴著笠帽,行歌而來。看見了舜,目不轉睛的看。舜看那人,覺得不是庸俗之流,亦定住眼睛看他,四目相射,漸行漸近,舜不禁拱手問道:「足下尊姓大名?」

  那人亦還禮道:「鄙人向無姓名,只在此地耕種為業,因為舍間所住的是山洞,以石為戶,所以大家都叫鄙人為『石戶之農』,這就算姓名了。」

  舜聽了,益發覺得這人與眾不同,正要拿話再問,那石戶之農已轉問道:「老兄尊姓大名?」

  舜告訴了,石戶之農笑道:「原來就是姚仲華,聞名久矣。不嫌簡慢,請到石戶中坐坐如何?」

  舜有心要結識這個人,就說道:「正好,正好。」

  當下二人一路走,一路問答。舜道:「足下何以知道某的姓名?」

  石戶之農笑道:「鄙人是在北山下耕田,向不問世事的。前年有一個敝友來訪,談起你老兄才德蓋世,心中非常仰慕,不期今日得遇。」

  舜忙問道:「貴友是什麼人?」

  石戶農道:「這人也與某差不多,無姓無名的。』他是個北方人,數十年來遨遊天下,隨遇而安,飲食居處衣服等,只要可以充饑、托足、蔽體,絕不選擇,所以大家叫他『北人無擇』。可是他的真姓名,連某也不知道呢。」

  舜道:「此人現在何處?」

  石戶之農道:「他萍蹤浪跡,絕無一定,或三年一來此地,或五年一來此地,不能預料。」

  舜想:「這人決定也是一個有道之隱士了,但是他何以知道我?」

  正在懸揣,忽聽石戶農說道:「這裡就是寒舍,請進坐坐。」

  舜一看,果然是個石洞,洞之雙扇以石為之,洞中黝暗,仿佛有人在裡面料理餐具,舜就止了步。石戶農先鑽進洞去,與那裡面的人不知道說了幾句什麼話,隨即攜了兩條破席出洞來,鋪在地上,與舜相對而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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