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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八回 舜與方回訂交 師尹壽蒲衣子(2)


  這日晚間,二人促膝細談,又漸漸說到瞽叟的目疾。方回道:「我從前也曾涉獵過方書,覺得治目疾的方法多著呢,不知道哪幾種是已經試過的。」

  舜道:「草根樹皮、羊眼、石決明之類,大概多試過了,總是無效。」

  方回道:「空青、珍珠之類呢?」

  舜道:「這二種卻沒有試過。」

  方回道:「這二種治目疾,是極有功效的。空青出在梁州山谷中,大約產銅的地方都有,據說是銅的精華薰蒸而成,其腹中空虛,剖開來有漿水的最佳,但是極難得。大者如雞子,小者如相思子,其青厚如荔枝核,其漿水酸甜。冀州北部和雍州西部亦有之。聽說江南黟山一帶很多,治目疾是最要之藥。大概目疾都由肝膽二經而起,故卞急躁怒。空青色青而主肝,其漿有益於膽,肝膽兩經得治,那麼目疾自然全愈了。珍珠出在淮水之濱,亦叫作蠙珠,江南沿海出產亦多。拿了來搗成細末,約一兩之數,再用白蜜二合,鯉魚膽二枚,和合在銅器之中,煎到一半,用新的絲綿濾過,拿來頻頻點在目中,無論久遠新舊青盲失明之類都能醫得好。還有一種蘭草,出在閩海之中,叫作幽蘭(原注:現在叫建蘭),其花五色俱備,色墨者叫墨蘭,將它曬乾了,可治盲目,能生瞳神,治青盲尤有效驗,但是不容易得到。這三項療治之法,都是我所知道的。你這番南行,尋得到巫鹹最好,否則這三項藥之中,能尋到一二種,先來治治,亦是一法,你看何如?」

  舜聽了感佩之至,連聲答應,謹記在心。

  次日,辭別方回,就要動身。方回取出無數川資來贈行,舜固辭不受。方回正色道:「我這個不是非義之財,你不受,是不以我為朋友了。」

  舜忙道:「豈敢,豈敢,你自己亦要使用呢。」

  方回道:「我獨自一人,用度極省,你遠下江南,曠日持久,川資自以多帶為是。朋友有通財之義,你客氣做什麼?」

  舜聽了,只得收受。別了方回,又購了些帝都所產的衣裘甘旨等,都是鄉間所沒有的,急急轉回家鄉。卻不敢去見父母,私下來訪秦老。衣裘甘旨等,就托秦老轉致,並將這次下江南、訪巫鹹求醫藥的意思,亦請秦老轉陳:「此行歸期,遲速難蔔,並請秦老不時去安慰父母,不要懸念。」

  秦老一一答應,舜即匆匆就道。

  到了王屋山,時適夏令,赤日當空,不免有點炎熱,遠望有人家,就想過去借坐乞漿。只見朝南三間草屋,屋中一個老者正在午睡,兩旁書冊滿架。舜料想是個隱君子,不敢驚動,只在門前大樹下稍息。但見前路轍跡甚深,暗想:「這位隱君子,雖在山林,卻與顯宦大官相往來,亦未免可怪了!」

  正思想間,忽見屋後走出一隻狗來,看見了生客,縱聲狂吠。那老者被驚醒了,翻身起來,走到門口,問道:「何人在此?」

  舜未及回答,那老者已看見了舜,便拱手道:「原來是虞仲華,好極,好極,請到草堂之中來坐吧。」

  舜聽了,大為詫異,暗想:「這老者何以認識我呢?」

  一面想,一面急忙答禮道:「小子何人,荷承青睞,敢不從命,登堂領教。但不識長者何以認識小子?長者高姓大名,還未曾請教?」

  一面說,一面已到堂上。那老者先請舜坐下,然後說道:「老夫姓尹,名壽。貴老師務成先生前日來此,談起足下將有江南之行,不久就要經過此地,所以老夫鎮日在此留心。足下儀錶與人不同,所以一望而知了。」

  舜聽見務成老師前日來過,就慌忙問道:「務成老師此刻在何處?」

  尹壽道:「他的行蹤是飄忽不定的。此刻在何處,卻不知道。」

  舜道:「務成老師對於小子恩深義重,一別多年,小子實在渴想極了。長者如果知道他的行蹤,務請指示。」

  尹壽笑道:「足下從貴老師受業,共有幾年?」

  舜道:「約有五年。」

  尹壽道:「足下可知道貴老師是何等人?」

  舜道:「說起來慚愧之至。小子受業的時候,年齡尚小,但知道老師姓務成,他的大名,還是後來老師去了才知道的。至於老師的歷史,更不知了。」

  尹壽道:「他是一個遊戲世界的活神仙,換一個朝代,他就換一副面貌,換一個姓名。從前,當今天子還未曾即位之前,指揮司衡羿打九嬰,平風後,殺封豨、巴蛇的,就是他呀!他對於足下,連姓名都沒有改過呢。」

  舜聽了,方才恍然。但是又想:「果然如此,老師自此以後,決不肯再見我,我亦從此不能再見老師了。」

  想到此處,不勝惆悵。尹壽忽問道:「仲華此刻到南方去采藥,貴老師說是極好的。大約十年之後,天下蒼生都要屬望于仲華呢。」

  舜聽了,莫解所謂,就問道:「老師說小子這番南行,一定遇得著良醫,求得著良藥嗎?」

  尹壽道:「那亦說不定,不過盡人事而已。」

  舜聽這話口氣不對,不覺失望,但又不好多問,只得另外問問談談,覺得這尹壽的學問道德,不在務成老師之下,暗想:「他既然是務成老師之友,當然可以為我之師,何妨拜他為師呢?」

  想罷,離席請修弟子之禮,尹壽亦不推辭。於是舜就拜尹壽為師,住在尹壽家中,談了幾日,受益不淺。一日,舜告辭南行,尹壽道:「不錯,汝確系可以去了,將來再見吧。」

  舜唯唯而行。過了王屋山,徑向東南而行,路過了洛水,到了有熊之地。

  這個地方,是黃帝最初建國之地,留存的古跡不少。從前黃帝的宮殿,現在已改為黃帝的祠廟。廟外一片廣場,兩旁古木森森,多是幾百年舊物。廟前有許多碑碣,上面多鑿著文字,記述黃帝的功績。又有許多石桌、石座,以供遊人憩息的。

  舜剛剛經過此地,只見有幾十個兒童在那裡遊戲。有的爬樹,有的擲石,有的翻筋斗,有的打虎跳,喧囂雜亂之至。細看過去,年紀都不過七八歲到十幾歲的樣子,內中獨有一個孩子立在大樹之下,旁觀不語。立的姿勢很端正,神氣亦很靜穆,狀貌亦頗歧嶷。舜看了,暗暗稱奇,但亦不去理會他,跑到各種碑碣之下細細多讀了一遍,又信步踱進廟中,各處瞻仰了一回,走出廟門,覺得有點乏,就在石座上休息休息。這時,兒童愈驟愈多,喧囂雜亂亦愈厲害了。但看剛才獨立的那個孩子,雖則換了一個地方,但是仍舊端正獨立,絕不參加。舜因之更為納罕,要研究他一個究竟,當下就不絕的向他注意。

  忽聽見眾兒大噪道:「球來了!球來了!我們踢球,我們踢球。」

  說罷,一同向前而去。過了一會,只見有四五個孩子手中各捧著一個球,有大有小,齊向那獨立孩子所立的地方狂奔而來,後面無數兒童跟著,仿佛要搶奪他們的球似的。那些捧球的孩子一面跑,一面叫道:「布衣,布衣,他們不守規則,又要來搶了!」

  只聽見那獨立的孩子開口說道:「諸位兄弟呀,小弟屢次勸過,請諸位不要爭奪。何以又要爭奪呢?還是依小弟的愚見,分班為是。」

  無數兒童跟在後面的,聽了,就一齊說道:「是,是,是。我們分班,我們分班。」

  於是大家就分起班來,幾個一班,幾個一組,幾排在東,幾排在西,悉聽那獨立孩子的指揮。分好之後,大家將球放在地上,用腳去踢。

  這邊踢到那邊,那邊又踢到這邊。踢過去的時候,那邊許多兒童一齊出而攔阻,硬要將球踢過來。踢過來的時候,這邊許多兒童亦一齊出而攔阻,硬要將球踢過去,仿佛兩邊都畫有一定界線,不能躍越,以此分勝負似的。踢到後來,不知怎樣,兩方面又發生爭執了,大家又一齊向那獨立的小孩叫道:「布衣、布衣,你看這次是哪個錯?」

  那獨立的小孩判斷道:「依小弟的愚見,這次是東組錯。因為照蹴鞠的規則,只能用腳,不能用手的,現在東組的人連用兩次手,東組錯了。」

  東組的許多兒童聽了這個判斷,都默然無語。舜見了這種情形,對於那獨立的小孩尤其納罕。過了好久,眾兒童都倦了,暫時停止踢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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