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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七回 秦東贈舜行 二耕曆山下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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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起來,謝了主人,立即上道。行了幾日,過了太嶽山,早到昭余祁大澤。古書上所載,女媧氏誅共工于冀州,想來就在此地。渡過了大澤,忽見一片平原之上有無數人在那裡經營版築之事。仔細打聽,原來近日孟門山上的洪水沖瀉愈急,平陽帝都已有不能居住之勢,而呂梁山上(原注:現在山西汾陽縣西北)又有洪水冒下來,平陽北面所預備的那個都城,亦恐不免於水患,所以又在此地興築了(原注:現在山西清源縣東南四十裡,有陶唐城。舊經雲:陶唐氏自涿鹿徙居此。但考之歷史,帝堯並無自涿鹿徙居太原之事,則「涿鹿」二字當是平陽二字之訁為也)。舜聽了,不免增一番感歎,正是憂家憂國,惆悵不勝。 自此一路無話,過了恒山,徑到涿鹿,瞻仰黃帝的祠宇。當時誅戮蚩尤的跡蹤,據故老的傳說,還有存在的不少。舜各處遊歷了一回,再望北方而行。這時已是四月天氣,麥浪搖風,荷池抽水,處處都有人在那裡播種。舜想:「我儘管如此漫遊,殊不是事,好歹總須做些事業。」 於是買了鋤犁刀斧之類,到了一座深山之中,辟草萊,開荊棘,誅茅築舍,獨自一人住下,操他的耕種舊業(原注:現在河北省延慶縣西北三十裡有曆山,形如履釜,相傳為舜耕處)。這個地方很為荒僻,鄰舍絕少,所有的無非是巉岩、岝石、麋鹿、犬豕之類。舜一人在此,獨力經營,很為寂寞。然而舜絕無恐怖,工作之外,心裡總無時不記念他的父母兄弟,如此而已。 一日,耕種之餘,將他收穫的農產拿到山下村裡去,換兩隻母雞來養食。剛要轉身,忽聽得背後有人叫道:「仲華兄,久違,久違。」 舜一看,原來就是靈甫,滿身素服,慌忙問他道:「足下何以在此?尊慈大人已去世嗎?」 靈甫聽了,流淚道:「不幸弟到家一月之後就去世了。終天之恨,不堪設想。仲華兄,你幾時到此?此刻住在何處?作何事業?」 舜道:「我到此已半年了,現在就住在後面的山裡耕種,不嫌簡褻,到弟舍中坐坐如何?」 靈甫欣然答應,就同舜一齊前行,躍過數嶺,方到茅舍。只見那茅舍的結構,陋劣不堪,蓽門圭竇,覺得還要比它講究些。屋內地上亦無菌席,就是茅草而已。貝殼土缶,便是他的器具。仔細一看,何嘗像個人,竟和那深山中的原始野人差不多,禁不住問道:「仲華兄,你何以要到這個地方來,過這種奇苦的生涯?我聽見伯陽說,你家境還不至於苦到這樣呢。」 舜聽了,不禁歎一口氣,便將自己如何不孝,欺瞞父母,以致被逐的原由,大約說了一遍。接著就說道:「如某這樣罪孽深重之人,只合竄居荒山,受這種苦楚,以自懲罰,還有面目見人嗎?還有心情享樂嗎?」 靈甫聽了這話,知道舜是過則歸己之意,也不和他多辯,只能以大義責他道:「仲華兄,你深自刻責,固然不錯。但是父母遺體,亦不宜如此作踐。聖明時代,在此深山之中,雖無盜賊,但是虎狼猛獸總是有的。你孤身在此,萬一有個不測,那麼不孝之罪,豈不更重嗎?我勸你還是歸去,或親自向堂上乞憐,或托父老轉闤。父子天性至親,豈有不能相容之理?當時雖則盛怒,過後早消。仲華你以為如何?」 舜聽了,非常感動,說道:「是極,是極。金玉良言,非常感佩,某就此歸去吧。」 靈甫道:「你田事如何?」 舜道:「差不多都可以收穫,收穫之後,就可以動身。」 靈甫聽了,就立起身來說道:「今朝出門過久,深恐家中人懸念,改日再來奉訪。」 舜才問道:「尊府在何處?」 靈甫道:「就在那邊山下西村。弟歸來之後,始則侍疾,繼則居喪,多月未曾出門。不然,我兩人恐怕早已遇到了。」 說罷,與舜作別,下山而去。 過了兩日,又來訪舜,說道:「我已替你計劃過了,你所已收穫或未收穫的農產,都可以賣與此間的人,交易些輕便的物件帶回去,亦可以供養父母,你看何如?」 舜道:「我正如此想,但恐急切沒有受主,攜帶即不便,棄之又可惜,正在此躊躇。」 靈甫道:「我此間熟人甚多,你的農產價值多少,你自己估計,我可以代你設法分銷。」 舜道:「不拘多少,只是消去就是,一切費神,都托了你。」 靈甫答應而去。 到了次日,果然同了人來,商量估定,並交易的東西亦說定了。靈甫道:「仲華兄,你各事已畢,今晚可以不必再住在這深山之中,請到捨下屈住幾日,我們可以談談,再定歸期,如何?」 舜見他如此義氣,也不推辭,就答應了。當下將些衣服物件疊作一包,背在肩上,就和靈甫下山。 到得村中,又走了許多路,才到靈甫家門。坐定之後,靈甫先說道:「仲華兄,我與你春初相遇,直到此刻,才可以傾心暢談。人事的變遷,亦可謂極了。」 舜答應道:「是。」 便問靈甫:「從前在豫州做什麼?如何與伯陽相識?」 靈甫道:「我聽說豫州多隱士,又多賢土,心想結識幾個,因此到豫州去,並無別事。伯陽兄是在逆旅中遇著傾談,彼此投契,遂訂為朋友。他又提起仲華兄及秦、東二人,還有一位姓洛的,都是盛德君子。所以特地到貴處奉謁。不想因母病,幾乎失之交臂,可見人生遇合是有前定的。」 舜謙讓幾句,就問道:「豫州多賢士,究竟是哪幾個?」 靈甫道:「最著名的,就是八元、八愷,其餘尚多。」 舜道:「怎樣叫八元、八愷?」 靈甫道:「八元,是先帝高辛氏的帝子伯奮、仲戡、叔獻、季仲、伯虎、仲熊、叔豹、季狸八個。他們個個生得忠肅恭懿,宣慈惠和,所以天下之民給他們合上一個徽號,叫作『八元』。八愷,是顓頊帝高陽氏的世子蒼舒、隤敳、檮戭、大臨、尨降、庭堅、仲容、叔達八個。他們個個生得齊聖廣淵,明允篤誠,所以天下之民亦給他們合上一個徽號,叫作『八愷』。這十六個人,真可謂天下之士了。」 舜道:「足下都見過嗎?」 靈甫苴:「某只見過尨降、季仲兩個。伯陽也只見過叔豹、尨降、檮戭三個。其餘散在各處,都沒有見過。」 舜聽了,記在心裡。當下又談了些學問之事,舜覺其人可交,遂與之結為朋友,住在他家裡兩日。靈甫將舜的農產物,統統替他脫售了,又替他換了些得用之品,自己又拿出些物件來送行。舜辭之不能,亦即收下,辭別動身。 舜因記念父母之故,歸心如箭,一路絕不停留,看看已到鄉村了,不覺心中又不安起來。暗想:「此番歸家,如父母再不容留,將如之何?」 一心躊躇,兩腳不免趑趄。恰好秦老迎面而來,舜慌忙將擔放下,上前施禮。秦老看見大喜,即說道:「仲華,你回來了嗎?我很記念你,你好嗎?」 舜道:「多謝長者,託福平安。家父家母安好嗎?」 秦老道:「都好,都好,只有你令兄故世了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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