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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五回 倉頡造文字 舜兄得狂疾(2)


  當下這一番問答,洛陶等四人聽了,心中都有無限之感想。有的佩服舜,處到這種不幸之家庭,應該苦心經營,使他圓滿,因難而見巧的;有的主張不如脫離家庭,不受羈束的。意見紛紛不一,按下不提。

  自此之後,一連數年,舜的學問大有增益了。一日,舜正在務成先生處與諸同學受課,忽聞務成先生說道:「人在世上,聚散無常。聚的時候,很是歡娛;散了之後,不免悲涼,這是人之常情。然而要知道:『天下無不散的筵席,』悲涼是徒然的。這種道理,汝等須要知道。」

  眾弟子聽了,都莫名其妙。大家亦不好問,只得唯唯。

  哪知這日夜間,舜的後母又生了一個女兒,取名叫作嫘,亦叫敤(kě)首。舜在家中與阿兄共同服勞,不得閒暇,秦老處只能告假不去。到了滿月這一日,舜抱了敤首在庭前閒步,舜兄與她逗弄。忽然一陣狂風,將晾衣裳的木竿吹倒,從敤首頭邊掠過,幸喜沒有打著,但是吃了一驚,啼哭不止。停了一會,似乎有點發熱。舜的後母登時大不答應,就罵舜兄弟道:「你們兩個要弄死妹子嗎?你們弄死妹子,有什麼好處?我看你們兩個小鬼還活得成呢!」

  罵到後來,又連握登都罵在裡面,這是舜後母向來罵舜弟兄的老例。舜弟兄是聽慣了,只能不贊一詞。

  那時象有六歲了,受了他母親的陶冶,非常瞧不起兩兄,又非常歡喜和兩兄作對。舜兩弟兄雖則是很親愛他,但是象向在他母親指導之下,那一片敬兄愛兄的良知良能,已失盡了。

  這日,看見母親為了妹子的事情,大罵兩兄,他更來火上添油的,告訴他父親瞽叟道:「剛才那一根木竿,我看見是大哥推倒的,不是風吹倒的。」

  瞽叟道:「真的嗎?」

  象道:「真的,我看見的。」

  瞽叟聽了,頓時大怒,一疊連聲,叫舜兄弟過來。舜兄弟聽了,戰戰兢兢,不敢不來,見了瞽叟,跪了認錯,求饒。瞽叟哪裡肯歇,手中提起一根大杖,臉上惡狠狠的說道:「你們這兩個該死的畜生!平日子有了一個小兄弟,不肯好好去領,只管侮弄他,我不來說,已是了。現在新生了一個小妹妹,剛才滿月,你們兩個竟要想嚇死她,天下竟有這樣狠心的人,實在可惡!待我先打死你們吧。」

  說著,那大杖就從空中打下來。舜見來勢太猛,疾忙立起,轉身避開。舜兄受了一嚇,亦向一旁倒了。那根大杖恰恰打在舜所跪的地方,舜既避開,就打在地上,幾乎震得手裂,不覺「啊喲」一聲,那根大杖早已折斷。原來瞽叟眼瞎不能看見,任意亂打,所以有這個錯誤。然而愈加惱怒,跳浪暴躁,大叫他的繼室夫人來幫忙,口中罵道:「可惡已極!他們這兩個畜生,竟敢如此戲弄我,忤逆我,我今朝一定要治死他們,你快來給我捆他們起來。」

  那繼室夫人聽了,正中下懷,一路走進來,一路說道:「我早已和你說過,這兩個孩子一日一日的不好了,非得嚴厲的責罰他們一番不可,你還不相信。我是個晚娘,又不好多說,人家還道我懷著兩樣心腸。現在連你都忤逆了,在你面前都如此了,可見得不是我。」

  正說到此,一面撩衣卷袖的,要想動手。湊巧隔壁的秦老又來了,看見了瞽叟夫婦,就拱手說道:「恭喜,恭喜。虞老哥、虞大嫂今天令愛彌月,早間適有點小事到東鄉去,不曾來道賀,此刻特來補禮,恭喜,恭喜。」

  瞽叟夫婦連忙還禮,讓坐,那罵人的話,打人之事,不由得不暫時截止。舜在旁,亦過來向秦老行禮,一面就去扶他的阿兄,誰知再也扶不起。秦老見了這個情形,知道又是家庭變故發作了,便問道:「虞老哥,你又來為孩子們生氣了?孩子們究竟還小呢,我來討一個保,這次饒了他們吧。」

  說著,親自來扶舜兄。

  哪知舜兄臉色青白,牙關緊閉,不省人事。瞽叟不知道,還怒衝衝的伸說他的忿怒,說:「這兩個逆子不孝順,應該打死,你老兄還要替他們討保做什麼!保是討不好的,他們是不曾改過的了。」

  秦老忙道:「老哥,你不要再這樣說,大世兄已經嚇壞了,趕快救治才好呢!」

  瞽叟道:「理他呢,他是裝死,騙人。」

  秦老道:「不,不,這真是嚇壞了,年輕的人,哪裡曾得裝死呢!」

  說罷,回頭向舜道:「仲華,你趕快到我家中去,向秦伯母取一包止驚定嚇的藥來,我家中各種救急的藥都有的。」

  舜聽了,如飛而去。少頃取到,秦老又叫舜取了開水,調和了藥,又用箸撬開牙關,徐徐的將藥灌下。一面和舜兩個不住的用手將他的胸口亂揉;不時又用手掐他的人中,足足有一個多時辰,方才回過氣來,忽然哇的一聲,吐出無數濃痰,可是那手足忽而又抽搐不止。秦老和舜兩個又將他手足不住揉撚,方才漸漸停止,可是神采全無,兩眼忽開忽閉,默然不語。

  瞽叟夫婦起初還當他是假裝的,所以秦老和舜兩個施治之時,還是你一言,我一語,嘮叨不止。後來覺得是真的了,方才不響。但是瞽叟是瞎子,不能幫忙。繼室夫人因為秦老在那裡,男女有別,所以亦不便過去幫忙,都只有遙遙望聽而已。後來聽見舜兄醒來,吐了,知道事無妨礙,不覺又嘮叨起來。

  哪知舜兄一聽見父母的罵聲,頓時一驚,手腳一直,又昏暈過去,慌得秦老又揉胸掐鼻的,急急施救。舜在旁邊,那眼淚更是如珠線,一串一串落下來。秦老看了,實在可憐之至,知道這個積威之下,不是有大本領的人,真是難處的。

  隔了一會,舜兄又漸漸醒來。秦老回過頭來,向舜的後母說道:「請大嫂和二世兄,將他扶到床中去息息吧。看老夫薄面,不要再責備他們了。即使不好,且待他病癒了,再說如何?」

  那時舜的後母為顧全面子起見,聽了秦老的話,也不好怎樣,只得過來和舜兩人攙扶到他臥室中去,口中雖仍有嘰咕之聲,但秦老距離遠,聽不真,仿佛有好幾個死字而已。秦老亦不去管她,遂問瞽叟道:「老哥今日為什麼動如此之大氣?」

  瞽叟尚未答言,秦老瞥眼看到地上折斷的大杖,又問道:「莫不是兩位世兄將老哥的杖弄斷了,所以生氣嗎?」

  瞽叟搖搖頭道:「不是,不是。」

  於是就將舜兄弟故意將竿推倒,謀殺敤首的話說了一遍。秦老知道瞽叟是以耳為目,受蔽甚深之人,亦不和他深辨,就說道:「那麼令愛此刻已病了嗎?」

  瞽叟道:「怎麼不是?」

  秦老道:「我和老哥十幾年鄰居,府上之事差不多都知道。說起令愛今朝滿月受驚,我記得二世兄那時在滿月之內,豈不是亦受過一驚嗎?當時為什麼事情受驚呀?」

  說著,想了一會,才接說道:「哦,是了。當時為二世兄生得品貌好,而且手中握著一個『褒』字,大家以為稀奇,滿月之時,都要來看。你老哥抱了二世兄,應接不暇,不知怎樣一來,將一根掛在上面的鋤犁誤撞了下來,從二世兄頭上掠過,撞在缸上,將缸打碎,撞得震天響,大家都嚇一跳。你那原配大嫂忙從房裡跑出來,說道:『不要把孩子受了驚!』就將二世兄抱去。此情此景,如在目前,而今已是十幾年了。你那原配大嫂去世亦有十年了。不想今朝令愛滿月,亦遇到此受驚之事,真所謂無獨必有偶呢?」

  說著,又指著西面房屋說道:「我記得當時是在這塊地,你那原配大嫂的房是在旁邊,老哥你還記得嗎?」

  瞽叟經他這樣一說,不覺把舊情統統勾起,原來瞎子的心,本來是專一純靜,善於記憶的。況且瞽叟和握登的愛情本來很好,一經秦老提起,覺得從前與握登的情好歷歷都湧上心來:「現在她死了多年,只有這兩個兒子剩下,我剛才還要虐待他們,我太對不起握登了。況且舜小時受驚之事確系有的。照此想來,今朝之事亦未見得就是有意謀害了。」

  想到此際,良心發現,不覺懊悔,口中卻隨便回答道:「喂,是呀,記得的。是呀,不錯。」

  秦老看他神氣,似有點悔悟,亦不再說,便道:「今日坐久了,改日再談吧,你老哥千萬勿再生氣。」

  瞽叟連連答應,叫舜代送。

  秦老去後,瞽叟對於舜弟兄,果然不再責備了,舜弟兄兩條性命總算是秦老救出的。然而自此之後,舜兄神經錯亂,言語不清,竟成了一個狂疾。多少年被父母虐待,又受大冤枉,其結果如此,家庭環境惡劣,真是可憐呀可憐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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