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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三回 堯讓天下于許由 稷為堯使見王母(2)


  帝堯正要止住他,哪知偓佺旋轉身來,其行如飛,倏忽之間,早已不知所在。隔了片時,即已轉來,手中拿著兩包松子,將一包獻與帝堯,說道:「請天子賞收,祝天子將來的壽,比我還要長。」

  又將一包送與各侍衛,說道:「請諸位亦嘗嘗,這個效驗甚大呢。」

  大家正要謝他,只聽他說聲再會,與帝堯等拱一拱手,立刻又如飛而去。眾人看了,都覺得他的態度兀突,甚為詫異。後來有幾個相信他的人,依法服食松子,果然都活到二三百歲。獨有帝堯,心裡想想,現在天下百姓之事,尚且治不了,哪有工夫去求長生,且待將來付託有人,再服食松子不遲。因此一來,這一大包松子就擱起了,始終沒有吃。到得後來,亦忘記了,這是甚可惜的。

  且說帝堯回到平陽,早有大司農等前來迎接。帝堯問起別後之事,大司徒奏道:「起身之後二日,近畿忽發現一隻異獸,其形如羊,青色而一角,與那一對麒麟同住在一起,甚為相得。

  經虞人來通報後,臣等往觀,亦不知道它的名字。後來請教赤將子輿,他說這獸名叫神羊,一名獬豸,喜食薦草(原注:所以它這個豸字,又可以寫作薦),夏處水澤之旁,冬處松柏之下。它的天性,能夠辨邪正,知曲直。假使遇到疑難之獄訟,是非曲直,一時不能辨別,只要將它牽來,他看見那理曲而有罪的人,一定就用角去觸他。當初黃帝時候,有個神人,牽此神羊,來送黃帝,黃帝就用它幫辦審判之事。

  赤將子輿是見慣的,所以知之甚悉,果然如此,那真是個神獸了。」

  帝堯聽到此處,忽然想起皋陶,現在差不多已有二十歲左右,聽見說他在那裡學習法律,甚有進步,此刻朝廷正缺乏決獄人材,何妨叫他來試試看。如果有才,就叫他主持刑事,豈不是好。主意決定,於是一面叫大司農將那獬豸牽來觀看,一面就飭人到曲阜去宣召皋陶。

  過了一會,獬豸牽到。其時天色將晚,帝堯已退朝回宮,虞人就將獬豸牽到宮中。那正妃散宜氏及宮人等,聽說有這種神獸,都來觀看。只見它的形狀和山羊差不多,不過毛色純青,頭上只生一角,而且其性極馴,亦與山羊無異。大家以為這種馴良的獸,竟有這樣的能力智慧,無不詫為稀奇。散宜氏愈看愈愛,就和帝堯說要將它養在宮中。

  帝堯對於這種異物,本來不以為意,既然散宜氏愛它,也就答應了。自此以後,一直到皋陶做士師以前,這只獬豸總是養在宮中。它的毛片是時常脫換的。散宜氏見它的毛又長,又細,又軟,顏色又雅馴,後來就將它的落毛湊積起來緝成一帳,與帝堯張掛,為夏日避蚊之用,真可謂是苦心孤詣了。此是後話不提。

  一日,皋陶到了,帝堯大喜,即刻召見。但見他長身馬喙,面如削瓜,長成得一表非凡,就要問他說話。哪知皋陶行過禮之後,用手將他的口指指,口不能言,原來已變成啞子了。帝堯大驚,便問他:「何以會啞呢?」

  那皋陶早有預備,從懷中取出一張寫好的字來,呈與帝堯。帝堯一看,只見上面細述病原,原來是前年秋間,扶始忽然得病,皋陶晝夜服侍,憂危之至,而且伺候湯藥,積勞太過。到得扶始死了,他又哀傷過度,放聲一哭,昏暈過去。及至醒後,就不能說話,變成廢疾,這是他致病之原由。帝堯看完就問道:「汝此病總請醫生治過?」

  皋陶點點頭。帝堯道:「想來曲阜地方,沒有好的醫生,所以治不好。朕叫巫鹹來為汝醫治。」

  說著,就叫人去宣召巫鹹。

  少頃巫鹹來到,細細診視一番說道:「這個病是憂急傷心,觸動喉間聲帶所致,不是藥石所能奏效。但將來遇有機會,也許能夠痊癒,不過亦防得常常要發。」

  帝堯道:「此刻沒有方法治嗎?」

  巫鹹道:「此刻真沒方法。」

  帝堯聽了,歎息不已,暗想:「天既然生了這樣一個有用的人,又給他生了這種廢疾,真是不可解。或者是要將他的材料老一老,再為人用,亦未可知。」

  當下對著啞子,無話可說。過了兩日,賜了他些醫藥之資,就叫人遣送他回去,按下不表。

  一日,帝堯軫念民生,親自到孟門山和山海一帶,巡視一周。只見那水勢真是漲溢得非凡,所有民居、田畝都浸在大水之中。當地的居民雖則有官府救濟,另外分田授屋,尚不至有蕩析離居之苦。但是長此下去,低窪之地,在在堪虞,終有不得了之勢。想到此際,不免憂從中來,正不知道何年何月方可安枕。

  忽然想到洪崖仙人的話,只有西王母能救這個災患,不過要在數十年之後。等到數十年之後,豈不是民生已無噍類嗎!這卻如何是好?後來一想,西王母住在玉山和昆侖山,老將羿是曾經到過的,何妨去求求他,請他就來救呢。西王母是神仙,總有慈悲之心,只要誠心去求,或者可以早些挽回劫運,亦未可知。就使求而無效,或者並走不到,那亦是天命使然,人事總應該盡的。

  想到此處,主意已定,回到平陽,就叫大司農和司衡羿前來,先向大司農說道:「前此洪崖仙人說,大水之災,非西王母不能救,西王母所居仙山,去此甚遠。朕本擬親自往求,奈為國事所羈。汝乃朕之胞兄,王室懿親,就命汝代表朕躬前往誠求。務懇西王母大發慈悲,即速設法,弭此臣災,拯救萬民,汝其往哉!」

  又向司衡羿說道:「老將是三朝元老,國之重臣。況兼前此曾經到過仙山見過西王母,路途既熟,又和西王母相識,朕擬叫汝做一個副使,陪著大司農前往懇求。不過老將年紀太高,自從射下十日之後,聞得常有疾病,不知還肯為國家為萬民再吃一番辛苦否?」

  老將羿道:「為國為民,況兼帝命,老臣雖死不辭。」

  帝堯聽他說出一個死字,心中大以為不祥,便想不叫他去,就說道:「老將究竟年高,老者不以筋力為禮,何況登山臨水,走萬里之遙呢!剛才朕失於計算,朕之過也。現在只要老將將那往玉山及昆侖山的路程,細細告訴大司農就是了。朕不派副使,亦使得。」

  哪知羿只是要去,說道:「區區玉山、昆侖山,萬里之路,何足為奇。老臣當日不知道走過幾回。今日雖多了幾歲年紀,亦不算得什麼。帝已經派了老臣做副使,忽然又不要老臣去,無非是憐惜老臣,恐怕老臣途中或有不測。但是,就使中途疾病死亡,亦是老臣命該如此,決不怨帝,請帝仍准本意,派老臣作副使吧。」

  帝堯聽他愈說愈不祥,心中後悔不迭,但已無可如何,只得派他作副使。老將大喜,稱謝而退。

  且說老將羿何以如此之堅決要去呢?一則他平生忠義性成,見義勇為,不避艱險。二則老年人往往恃強,不肯服老。羿又是武夫,好勇負氣,因見帝堯說他老,所以不服,一定要去了。三則羿自從西王母靈藥被姮娥偷去之後,常想再到玉山問西王母另討。可是去過幾次,總走不上,但此心不死,仍舊在那裡希望。自從射下十日之後,用心過度,身常多病,杜門不出的時候甚多。前此孔壬的任用,正值他臥病在家,不然,他未有不竭力反對的。惟其多病,所以愈希望長生,見西王母的心亦愈切。再加以姮娥一番阻止的話,他又誤會,起了疑心,因此西王母處竟有不能不去之勢。可巧帝堯叫他做副使,仗著天子的洪福,或者可以走得上山,那麼就有達到目的之希望了。這個千載一時之機會,他哪裡肯放過。有這三個原因,所以他一定要去。閒話不提。

  且說帝堯因此事關係重大,大司農等動身的前幾日,他自己先齋戒沐浴起來,虔誠的禱祭天地祖宗。到出行的這一日,又親自冠冕,送他們出城。到得他們臨別的時候,又和他們二人再拜稽首,嚇得二人手無所措,說道:「自古至今,沒有以君拜臣的道理。」

  帝堯道:「朕非拜汝等,是拜西王母。朕不能親拜西王母,所以將這個大禮,寄在汝等身上。汝等見到西王母後,稽首再拜,就和朕親拜一樣了。」

  二人別後,一路讚歎帝堯的虔誠不置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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