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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七回 狐功設計害帝堯 責三苗帝堯動怒(2)


  行禮之後,帝堯看那狐功,滿臉叵測之相,話時帶詐,笑裡藏奸,實非善類,不覺厭惡之至。只聽見三苗開言道:「時已不早,前面備有行宮,聖天子及諸位風塵勞頓,且進去歇歇吧。」

  帝堯答應了,亦不言語,即往行宮而來。進了門只見室中陳設非常華麗,而且式式俱到。過不多時,立刻就搬出許多筵席來,請帝堯和諸臣宴飲。帝堯道:「朕各處巡守,向不受貢獻。前日已為汝破例,今日又備如此之華屋,設如此之盛饌,朕心不安,請汝收去吧。朕等心領就是了。」

  狐功道:「前日不腆之物,何足齒及。今日區區肴饌,亦不過略表微忱。聖駕遠至,在尋常人尚須一盡賓主之詣,置酒接風,何況臣子對於君上呢?」

  帝堯道:「朕已說過,一切皆由朕自行備辦,汝等切勿再費心了。」

  帝堯說時,詞色嚴正。狐功知道拗不過,只得陪笑說道:「既然如此,恭敬不如從命。」

  就率領從人,將所有肴饌均收拾而去。三苗卻仍陪著帝堯,談話片時,方才告歸。

  三苗去後,羲叔問帝堯道:「三苗設備筵席,亦是人情之常,帝何以如此深深拒絕?」

  帝堯道:「朕看苗民這個人,雖則性情兇惡,不過粗暴而已。狐功這人陰險刁狡,實在不可測度。這次看他們禮太重,言太甘,難保不有什麼惡意存乎其間。朕看起來,總以遠之為是,所以決計不受。」

  羲叔聽了,半信半疑。

  次日,三苗又來謁見,路上並且隨行。這一日所見的情形,與昨日所見大略相同,不過又多了些。到了行館,帝堯正色向三苗道:「朕在平陽,久聽見說,汝在這裡作種種暴虐之刑,那時還未深信。昨、今兩日所見,才知道真有此事。汝真太不仁了。汝要知道,天生萬民,立之司牧,是要叫他治百姓的,不是叫他暴虐百姓的,百姓果有不好,應該以德去化他,應該以禮去教他,不應該動輒就拿了刑罰去殘殺他。汝看那些百姓,或是缺耳,或是少鼻,或是無腳,來來往往,汝看了於心忍嗎?君主和父母一樣,百姓和子女一樣,子女不好,做父母的或去其耳,或截其鼻,或斷其足,世界上有這種忍心的父母嗎?朕切實告汝,以後切不可如此。」

  三苗道:「這種理由,臣非不知。不過臣聽見古聖人說,『治亂國用重典』,此地蠻夷錯雜,又承玄都九黎之後,民性狡詐,非用重刑不能使之畏服,亦是不得已的原故,請帝原諒。」

  帝堯道:「汝這話不對。所謂亂國的這句話,還是在既亂之後,還是在將亂之先,還是在正亂之時,這三種須要辨清。如其在既亂之後,則已經平治,正應該撫綏他們,安輯他們,不應該再用重刑去壓迫他們。如果在將亂之先,那麼朕試問汝,何以知道將要亂呢?

  「如果在正亂之時,汝之建國已經十餘年之久了,還不能使國家平定,汝的政績在哪裡?這句話汝恐怕說不出吧。九黎敗俗,蠻夷雜處,朕知道他是難治的。但是治國之道,應該從根本上著想,用道德教育去感化他,不應該嚴刑峻罰的蠻幹。況且九黎的風俗,最不好的是迷信鬼神。汝既然知道它不好,應該首先革除它,為什麼朕昨、今兩日經過的地方,淫祠到處都是,人民迷信又非常之深呢?」

  三苗道:「臣聽見說聖人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,所以用這個方法。」

  帝堯道:「汝這個話又不對。汝要知道,神道設教的教字是怎樣講?教字的意思是教人為善,教人不為惡,並非教人去祀神求福,祭鬼免禍。祀神求福,祭鬼免禍,與善惡二字有什麼相干!沒有相干,就不是教了。況且古聖人是用神道來設教,並非用神來設教。神道來設教,就是教人行善,教人不為惡。用神來設教,就是教人祀神求福,祭鬼免禍。汝現在一切木石牛蛇,都叫他們去祭拜,簡直是借了鬼神的威勢來恐嚇愚民,哪裡配說教!」

  三苗道:「那麼聖人所作的種種祭祀之禮,為什麼呢?」

  帝堯道:「祭祀之禮,就是一個教字。分析起來有三種意義:一種是不忘其本的意思。譬如人人皆有祖宗,則人人都應該祭祀。不祭祀祖宗就是忘本。忘本的人,他的心腸澆薄已極,與禽獸無異。第二種是崇尚有德的意思。譬如現在有一個聖賢豪傑的人,我遇見他之後,必定要對他表示一種敬意,因為他可以做我們的模範,是有益於我們的。現在的聖賢豪傑,既然要對他表敬意,那麼以前的聖賢豪傑當然要對他表示敬意了。

  「如何對他表示敬意?就是祭祀。況且對於聖賢豪傑表示敬意,一則固然是崇德,二則亦是教導的一種方法,給百姓看看,果然能夠做聖賢豪傑,自可以受幾千百年的尊崇,豈不是教導的意思嗎!第三種是報功的意思。譬如第一個發明飲食的人,發明火化的人,始制衣服的人,始創房屋的人,以及削平大難的人,都是有功於我們人類。那麼我們應該發出一個良心,去感激他!謝謝他!如何感謝呢?亦就是祭祀了。

  「至於天是覆我們的,地是載我們的,日月星辰是與我們以光明的,山川原隰是與我們以利用的,凡此種種,所以都要去祭祀它,並非是用了祭祀去求福免禍呀!禍福二字,與祭祀毫無關係。個人倘若存了一個祭祀可以求福、祭祀可以免禍的念頭,那麼就將聖人製作祭祀的深意統統失去了,他的心中也並不知道怎樣是善,怎樣是惡,只知道如何是福,如何是禍,如何可以得福,如何可以免禍,如此而已。但是,假使人人都是如此,聽命於天,而人力一點都不盡,孜孜為利,而善惡一切都不管,還成個世界嗎?」

  三苗聽到此,亦無話可說,只得應道:「臣就去改他吧。」

  帝堯見他願改,亦不再說。

  過了幾日,到了衡山,大會諸侯,舉行黜陟之典。三苗當然是考了一個下下,也不必說。禮畢之後,諸侯將散,帝堯仍擬南行。三苗設宴,大饗帝堯君臣及各路諸侯。這個卻是常有的禮節,帝堯不好推辭,然而頗有戒心。但見那席次有十幾席,卻是參伍錯綜的。三苗陪著帝堯,狐功陪著老將羿,其餘有兩個諸侯陪著羲叔和赤將子輿。帝堯君臣本來都想托故一點不嘗的,深恐他酒肴之中或有什麼惡意。

  忽見那三苗立起來說道:「臣聽見說,古禮臣侍君宴,所有的酒肴,應該臣先償之。現在某仿照這個典禮,每項先嘗一嘗,想來聖天子和諸位同僚不會說某無禮,拿吃過的東西給君上吃的。」

  說著,拿起酒壺,斟了滿滿一杯,自己先一飲而盡,然後再斟一杯,跪獻帝堯,又拿起筷子,將所有的肴饌項項都嘗過,然後就坐。

  那邊狐功亦站起來說道:「諸位公侯在此,狐功亦得參預末席,榮幸之至。但是狐功對於諸位公侯,亦在臣子之例,應該仿照敝主君之例,先將各項酒肴嘗一嘗,以表敬意。」

  大家聽了都推辭道:「沒有這個道理,那是臣對於君的禮節。足下與吾輩是個賓主,萬萬不敢當。」

  狐功道:「就使是賓主,亦不妨仿行。」

  說罷,也都先嘗過了。飲宴之間,談笑甚歡。帝堯總有一點疑心,吃的甚少。赤將子輿是素來不吃煙火食的,羲叔正在中暑以後,亦不多食。獨有那老將羿,食量向來甚大。

  起初與狐功同席,心中很不舒服,本不願吃,後來看見狐功一杯一杯的飲,大筷大筷的吃,料想無甚要緊,遂不覺多飲多食一點。酒闌席散,各自歸寢。到了次日,大家安然無事,方始把心放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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