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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五回 途遇金道華 蘭為王者香(2)


  赤將子輿道:「那麼足下所持的理由,自相矛盾了。請問足下,究竟偷盜二字以什麼為標準?倘使以是不是自己所有的為標準,那麼就使它無主,我亦不應去取,因為總不是我的呀。倘使以有主無主為標準,卵是雞生的,蜜是蜂釀的,不錯呀。但是雞和蜂又是哪裡來的呢?最初之雞,是從野雉收養而來;最初之蜂,是從野蜂收養而來。野雞可以收養,野雞之卵倒反不可以取食;野蜂可以收養,野蜂所釀之蜜倒反不可以取食,這是什麼理由?猿猴之類,我們無可利用,所以只好隨它去。假使如牛馬之有用,我們人類亦當然收它來,代我們之用。猿類本身,尚且可以收來供用,猿類所釀的酒倒反不可以取來供飲,這又是什麼原故?」

  羲叔聽了,只能笑著,無言可對。帝堯道:「古人有一句話,叫作『竊鉤者誅,竊國者侯』,這是很不平的事情。同是一個人,我拿了你的物件,就是偷竊,就是攘奪。但是他一經做了天子或全國首領之後,就叫作富有四海。不但四海之內所有物件都算是他的,可以予取予求,就是四海中之人民亦都算是他的臣子,可以任意生死,豈不是不平之極嗎!越是偷竊得大,越發無罪。人與人尚且如此,何況對於禽獸昆蟲。現在世界,只有強權,並無公理,不知何年何月,才能矯正轉來呢。時候不早,我們走吧。」

  二人聽了,也不再辯駁。一直走到煉丹之處,只見一塊平地,廣可容數百人,俯臨大壑,深不可測。赤將子輿道:「此地又叫作曬藥台,當初曬藥亦在這裡。」

  邊角之上還剩著一座丹灶。到得下面,煉丹源,洗藥溪,搗藥之杵,舂藥之臼,種種都還存在,想見當時修煉的精勤。旁邊一個峰頭,色紅如火,還有丹霞隱隱流出。赤將子輿一一的指點,帝堯看了不勝景仰。

  剛要下山,只見對面山谷中忽然發出金光,五色燦爛,忽而如樓臺殿閣,忽而如人物花鳥,忽而如蛟龍虎豹,忽而如甲胄干戈,足足有一個時辰之久,方才漸漸消滅。大眾又看得奇極了。赤將子輿道:「這個就叫作放光,是此山三大奇景之一。」

  帝堯道:「看這個情形,大概是蜃樓海市之類。」

  赤將子輿道:「當初野人亦如此想。後來不但日間看見,就是夜間月下也有得看見,似乎與海市蜃樓不同,究竟不知是什麼原故。」

  大眾研究了一會,也都莫明其理,只索罷休。

  這時,帝堯住在山中,已有旬餘,各處都已遊遍,遂向群臣道:「朕來此久了,巡守之事擱置,究竟不是道理,且俟將來有機會再來重遊吧。」

  赤將子輿道:「野人天性喜歡遊蕩,既然勸帝到了這裡,還要勸帝到一處。」

  帝堯忙問何處。赤將子輿道:「離此地不遠有一座縉雲山(原注:現在浙江省縉雲縣東二十三裡),一名仙都山,亦是當初黃帝煉丹的地方。帝既然為仰祖宗遺跡而來此,那麼彼處亦是遺跡,何妨順便一往瞻仰呢?好在路徑不遠,尚不至於有誤巡守之期。」

  帝堯沉吟了一會,說道:「那亦試得。」

  於是,次日大眾就下黟山。臨走的時候,各人都取了不少物件,赤將子輿取了百花洞邊的百花。老將羿取了一種放光木,放在室中,夜間能放光的。羲叔取了兩種:一種是五色石。這項石子椎碎之後,放在火中燒起來能起五色光,是可玩的物件。一種是磁石,能夠吸鐵,是有用的物件。其餘從人,取的尤多。如龍鬚草、香沙、丹砂之類;香沙、放光木兩種,取得人尤多。還有一種雲霧草,既可以作飲料,又可以治目盲,取的人也多。大眾此番遊玩多日,既得飽暢眼福,又得到無數珍奇物件,歸去可以誇耀家人,饋贈親友,無不歡欣鼓舞。

  下了黟山,順著一條港水而下。那港水下流就是浙水(原注:現在的錢塘江),流到南江裡去的。赤將子輿道:「前面有一座山,風景甚好。黃帝時候,名醫桐君隱居在那裡,此刻他的廬舍還存在呢。」(原注:現在浙江省桐廬縣桐君山,桐廬二字,就是由此而來)帝堯道:「船過去經過嗎?」

  赤將子輿道:「不經過了。此地另有一條橫江,我們是轉彎去的。」

  隔了一日,舟進橫江,只見兩岸山色非常之秀麗。帝堯看了不覺心喜,就上岸步行。走到一處,桑樹成林,稻田盈野。這時正是五月中旬,農夫工作正忙。帝堯看了,甚為愜意。尤其可怪的,此地人民都是穿衣著裳,並無裸體紋身之陋狀,心中不覺暗暗稱奇。又走了一程,忽見田野旁邊有一所廣大的園圃,竹籬圍繞,茅亭兩三,內中仿佛甚為精雅。帝堯看了,遂信步踱進去望望,只見裡面所種的都是蘭花、蕙草之類。正是不解,早有守門的狗狂吠起來,驚動了裡面的主人,出來問道:「諸位光降,有何見教?」

  帝堯看他,竹冠草履,氣宇不俗,正要回答,早有侍衛上前,告訴他是天子。那人聽了,慌忙行禮道:「小民不知帝駕來到,有失迎迓,死罪死罪。不嫌污穢,請裡面坐坐。」

  帝堯亦不推辭,就和赤將子輿、老將羿、羲叔一同入內。那人先到草堂中布好了席,然後再出來敦請。帝堯等進去坐定,那人又請教了羲叔等姓名,方才在下面陪坐。

  帝堯等此時,但覺一陣幽香沁人心脾,四面一望,只見室中到處都放著蘭花,便問那人姓氏。那人道:「小民姓金名道華,是此地人。生平足跡未出裡門,久想到帝都觀光,終苦無緣,難得今朝仰接天子之光,真幸運極了!」

  帝堯道:「汝向來以何為業?」

  金道華道:「小民務農為業。」

  帝堯道:「汝一定讀過書。」

  金道華道:「小民雖讀過書,但僻在蠻夷,書籍甚少,讀的不多,不過識幾個字罷了。」

  帝堯道:「汝種這許多蘭草,是什麼意思?」

  金道華道:「小民生性確愛此草,所以多種。」

  帝堯道:「蘭草亦是尋常之草,有何可愛?」

  金道華道:「小民的意思,覺得蘭草可愛之處有三種:一種是高致。凡是花卉,都是種在平原,眾人易於矚目之處,爭研競美。獨有蘭花,偏喜生在深谷之中,或者幽岩之上,仿佛不願人見,亦不求見人,足有隱君子之風。這種高致,豈不可愛!一種是幽德。凡是花卉,如桃、李、梅、杏、牡丹、菡萏之類,或以顏色悅世,或以濃香動人。獨有蘭花,顏色愈淡愈妙,香氣極幽極微,而看過去別有風趣,聞著了無不傾心,不屑媚人而人自欽倒,譬如君子之道,暗然日彰。這種幽德,豈不可愛!

  「還有一種是勁節。凡有花卉,無論草本木本,在那風和日麗之中無不炫奇鬥豔,仿佛都有一切不懼的模樣。一到隆冬,霜飄雪壓,那草本的固然連枝幹都不存在,就是那木本的亦大半紅葉蕭蕭,只剩了一叢光幹,昔日繁華而今安在?豈不可歎!獨有蘭花,明明是個草本,但是任你嚴寒奇冷,那幾條翠葉依舊飄揚飛舞,一無更改,植物之中和它一樣的,能有幾個?這種勁節,豈不可愛!

  「小民常怪古人說起勁節來,不是推松,就是推柏,有的拿了松樹和梅竹兩種來並稱,說是『歲寒三友』。其不知道松、梅等都是木本的,歲寒不凋,有什麼稀奇!蘭是草本的,歲寒不凋,倒反沒有人贊它,真是令人氣忿不平。小民的見解如此,未知聖天子以為如何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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