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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回 後羿將兵來救 盤瓠負女遁去(2)


  羿道:「老臣奉命往熊泉征伐的時候,路上遇著了他,他情願拜老臣為師。老臣試試他的射法,甚有功夫,原來他在幼年曾經學射于甘蠅過的。老臣見他甚可教誨,所以並不推辭,就收他做了弟子。上次戡定熊泉之亂,這次前來攻打蠻兵,他都是奮勇爭先,功績不小,請帝授以官職,將來如有征討之事,他總可以勝任的。」

  帝嚳道:「逄蒙有如此材武,朕自應重用,況又屢立大功,更應加以懋賞,待還都之後,即刻舉行吧。」

  正說之間,那喚狗的人來回道:「可惡那盤瓠今日非常作怪,不要說臣等喚它不動,就是帝女喚它亦不動。給它肉吃亦不吃,只管蹲在地上,兩隻眼睛望著帝女。看他神氣,又不像個有病,不知什麼原故。」

  帝嚳一聽,登時愁慮起來,連連頓足道:「不好!不好!這個真是莫非命也!」

  說罷,又連聲歎息,躊躇不已。老將羿道:「這只狗或者因為夜間殺人疲乏了,亦未可知。老臣軍中有個獸醫甚是精明,叫他來看一看如何?」

  哪知帝嚳正在凝思出神,老將羿的這些話竟沒有聽見。羿見帝嚳不去睬他,亦不敢再說,大家都呆呆地望著帝嚳。過了好一會,只見帝嚳忽然長歎一聲道:「莫非命也!莫非命也!」

  說罷,即起身與各諸侯及羿等施禮,匆匆進內而去。

  大家見帝嚳如此情形,都莫名其妙。哪知帝嚳走到裡面,一見帝女,又長歎一聲,眼中禁不住流下淚來。那時帝女亦正哭得和淚人一般,不知何故。常儀與宮人等卻還是拿了肉,在那裡逗著盤瓠,喚著盤瓠。那盤瓠總是個不動不理,兩個眼睛仍是向著帝女。

  帝嚳遂上前向著盤瓠說道:「朕昨日出一個賞格,如有能得房氏頭者,妻以帝女。這句話確系有的,但是系指人而言,不是指禽獸而言。這種理由,汝應該明白。禽獸和人可以做得夫妻嗎?朕昨日賞格上還有土地萬家、黃金萬鎰兩條,汝想想看,可以封得土地萬家嗎?黃金萬鎰,卻可以賞汝,但是汝如何能拿去?就使拿去,又有什麼用處呢?朕亦知道汝頗通人性,所以甚愛重汝,但是汝亦應自愛自重,不可無理取鬧呀!」

  說罷,拿了一塊肉親自來飼盤瓠。哪知盤瓠依舊不吃,並一動也不動。帝嚳呼喚它,亦竟不立起來。帝嚳大怒,厲聲道:「汝這個畜生,不要恃功驕蹇,朕親來飼汝喚汝,汝竟敢不動不理,真是無理極了!汝要知道,天下凡是冥頑不靈,而有害於人的東西,和恃功驕蹇的人,照法律講起來,都應該殺,汝以為朕不能殺汝嗎?」

  哪知盤瓠聽了這話,仍舊不動。帝嚳愈怒,拔出佩刀,舉起來,正要作勢砍去,此時帝女急得來顧不得了,慌忙過來,將帝嚳的手阻住,一面哭,一面說道:「這個盤瓠妄想非分,不聽父親的說話,原是可惡。但是父親尊為天子,又素來以信字為治天下之根本的,昨日賞格上兩個『者』字,雖則說是指人而言,但是並沒有禽獸不在內的聲明。如今殺了盤瓠,雖則它咎由自取,然而尋常人的心理想起來,總是說父親失信的。

  「還有一層,現在盤瓠不過不飲不食,呼它不動,尚未為患。父親此刻要殺死它,亦並不是與禽類計較禮節,不過恐怕將來在女兒身上或有不利,所以要杜絕後患的意思。但是女兒想過,總是自己命薄的原故,就使殺死盤瓠,亦仍舊不利的。那個馬頭娘娘豈不是女兒前車之鑒嗎!左右總是一個不利,所以照女兒看起來,索性聽它去,看它怎樣。他要咬死女兒,聽它咬死;它要拖了女兒走,就跟了它走,看它怎樣。總之是女兒的命惡罷了。」

  帝嚳聽了這番話,亦做聲不得,丟了佩刀,正在躊躇,猛不提防那只盤瓠霍地裡立起來,倒轉身子,將那後股向帝女一撞,帝女出於不意,立腳不穩,直撲下去,恰好伏在盤瓠背上,盤瓠背了帝女立刻沖出帳外,向後山而去。這事出於倉卒,而且極其神速,大家都不及防阻,直看它沖出帳外之後,方才齊聲呼救,那盤瓠已走有丈余遠之路了。衛士等在外陡然看見盤瓠背了一個人跑出來,又聽見裡面一片喊救之聲,忙忙向前狂追,那盤瓠已到半山之中。盤瓠走的不是正路,都是樵徑,衛士等追趕非常吃力,趕到半山,盤瓠已在山巔,趕到山巔,盤瓠早已無影無蹤,不知去向了。

  正在徘徊之間,後面老將羿和逄蒙帶了無數兵士已張弓挾矢而來,見了衛士,便問道:「帝女往哪裡去了?」

  衛士道:「我們得到山頭,已經不知去向,我們正在這裡沒法想呢。」

  老將道:「趕快分頭去尋,假使尋不到,我們還有臉去見天子嗎?」

  大家一想不錯,於是重複振起精神,向前山追去。追了許久,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程,仍是杳無蹤跡。那一輪紅日在西山了,老將羿還想前進,倒是逄蒙說道:「我們不可再趕了,一則日已平西,昏黑之中,萬山之內,趕亦無益。二則倉皇之間未曾攜帶糧食,枵腹恐怕難支。三則房王雖誅,蠻兵未盡殘滅,伏莽遍地,我們悉眾而來,離帝處已甚遠,萬一蠻兵餘孽或乘機竊發,那時衛士空虛,危險甚大。據弟子之意,不如暫且歸去,等明日再設法吧。」

  老將一想話亦有理,於是傳令退回。一時角聲大起,四山之兵陸續集中一處,緩緩行走。哪知走不到多路,天已昏黑,山路崎嶇,行走萬分不便。幸喜隔了多時,半輪明月漸漸上升,方得辨清路徑,回到帝處,已是半夜了。

  那時常儀已經哭得死去活來,帝嚳亦不住的歎氣,口中連叫:「莫非命也!莫非命也!」

  還有一個宮女,年齡和帝女相仿,是素來服事帝女的,帝女極其愛她,她亦極敬愛帝女,到此時亦悲痛異常。其餘宮人感念帝女平日的溫和仁厚,亦無不悽愴欲絕。所以全個帳中充滿了一種悲哀之氣,所惟一希望的就是老將羿等一千人的追尋,或者能夠同了回來,那是人人心中所馨香禱祝的。

  哪知左等也不來,右等也不來,悲哀之中,更不免帶了一種憂疑。直等到羿等歸來之後,仍是一個空,大家不免又悲哀起來。究竟帝嚳是個聖君,明達老練,雖則愛女情切,還能強自排遣鎮定,急忙出來向羿等慰勞一番,說道:「汝等已經連日為朕勤勞,今日又為朕女辛苦一晝夜,朕心甚為不安。朕女遭此變故,總緣朕之不德,亦是天之定數有以致之,汝等請不必再為朕操心了。夜色已深,汝等進點食物,從速休息吧。」

  眾人齊聲告罪,稱謝而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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