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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回 房王作亂圍嚳 盤瓠智建神功(2)


  且說那房王究竟是個什麼人呢?原來他是個西戎之人,生得身長八尺,虯須大顙,臂力過人。有一年從西戎跑到荊州的房山來,房山地方的蠻民個個懼怕他,就奉戴他做了君主,僭號房王。他手下又有一個姓吳的臣子,既有智謀,又饒勇力,號稱吳將軍。他們兩個就此練兵講武,淩暴百姓起來,就是四鄰的諸侯,亦漸漸怕他們了。

  一日,房王同吳將軍商議道:「聽說那中原的姬夋高辛氏就要到荊州來,行什麼巡守典禮了。他是中原的天子,他所到的地方,凡是國君都要去迎接他,朝見他的。孤家想起來,姬夋亦不過是一個國君,他有什麼本領,這樣威風,要我們去迎接他朝他?孤家實在不願意。等他來的時候,孤家竟不去理他,你看如何?」

  吳將軍道:「大王之言甚是。但是臣的意思,僅僅乎不去理他,還不是徹底的辦法,假使我們不去理他,他等到巡守禮畢,回去之後,說我們不恭,帶了各國諸侯來攻我們起來,那是亦不妙的。」

  房王道:「照你說起來,怎樣才算徹底呢?」

  吳將軍道:「臣聽見說姬夋這個人非常之輕率,又非常之托大。他自以為仁及四方,所有天下的百姓都是愛戴他的,所以他出去巡守,總是不帶兵師防護,這次南來,想必仍是如此。臣的意思,最好等他來的時候,乘其不備,一鼓而擒之,永絕後患,豈不是一個徹底的辦法嗎!況且姬夋這個人是四方諸侯所懼怕的人,假使被我們擒住了,四方諸侯必定以為大王的本領還要高過姬夋百倍,到那時他們懼怕姬夋的,轉而都懼怕大王,都來朝貢稱臣,豈不是大王就可以做四海的大君主嗎!」

  房王聽了這番話,不禁大喜,就說道:「孤家果然做了四海大君主,一定封你做一個大國之君。」

  吳將軍慌忙斂手稱謝。

  過了多日,探聽得帝嚳將要到了,房王又和吳將軍商議。

  吳將軍道:「臣上次料姬夋不帶兵來,所以主張等他一到之後,就乘其不備而攻之。現在聽說他帶兵來了,究竟不知帶多少兵,強弱如何,我們切不可冒昧從事,須得仔細探聽明白,方可動身。最好請大王遣人前往,裝出一種非常恭慎的樣子,說大王有病,不能前去迎接,使他放心,不至疑我忌我;一面就可以察看他的虛實,再作計較,大王以為何如?」

  房王道:「極是!極是!你可以算得是個『臨事而懼,好謀而成』的人了。」

  說罷,就叫人到帝嚳那邊去稱病告假,一面又叫吳將軍帶了兵士假作打獵,去窺探虛實。恰好遇著帝嚳在馬頭娘娘廟前。吳將軍回來,向房王說道:「現在尚且不可動手,一則他手下衛士雖少,卻個個都極雄壯,一時間不容易對付;二則中原諸侯送行的尚多,恐有救兵;三則此地離豫州甚近,萬一擒他不住,被他逃了回去,那麼大費周章了。臣看不如放他過了雲夢大澤,等他到了長沙,我們派了兵士星夜趕去,燒毀了他的船隻,杜絕了他的歸路,然後另外派一支兵繞在他前面,使他不能進,亦不能退,圍困他起來,不必和他打仗,不到三日,必然饑餓。他手下的人不是死,就是降,到那時我們可以不勞而成,豈不大妙!況且那邊地勢都是山林,利於我們的步兵,不利於他們的車輛,這是可以必勝的,望大王作速預備遣兵吧。」

  房王道:「你這個計策真是周到萬全。成功之後,定受上賞。」

  吳將軍道:「上賞不敢當,臣前日看見姬夋那裡有一個青年女子,甚是美貌,事成之後,如果大王不要,賞賜與臣,那就是大幸了。」

  房王哈哈大笑道:「果然孤家做了四海大皇帝,何愁沒有美女,你既然看中那女子,就賞給你吧。」

  吳將軍大喜,稱謝而出。

  到了次日,房王立刻調齊全國之兵,只留老弱的在國中守業,其餘都從旱道直走長沙。房王與吳將軍親自督隊而進。那爬山越嶺本來是蠻人的長技,不過十日,已到了雲夢大澤的西南岸。吳將軍和房王商議暫時頓兵,一面先遣人前往探聽。哪知帝嚳的船因風勢不順,尚不曾到。

  吳將軍大喜,向房王道:「他來的這般慢,我們可以從容佈置,這回事情一定成功了。現在我們留一千兵在這裡,叫他們等姬夋上岸,越過長沙之後,先將他的船隻統統毀去,然後埋伏在各處山上林間,不時擂鼓鳴鐘,搖旗呐喊,使他不敢回轉來。臣和大王從這裡繞過前面去,揀著扼要之處等著,亦用疑兵的法子,處處設伏,那就可以制他的死命了。」

  房王聽說,都依計而行,率領大兵繞在前面。等了兩日,果然遠遠望見帝嚳的車與旌旗人馬匆匆而來。房王大喜,向吳將軍道:「果然不出你之所料。」

  說罷,就傳令蠻兵一齊呐喊起來,再將弓箭射過去。

  過了一會,卻見帝嚳的許多車子漸漸的連合攏來,結成一個陣勢,有許多人憧憧往來,天色向晚,遠遠望去,看不出他們做什麼事情。房王忍不住向吳將軍道:「我們沖過去吧,免得他別生詭計。」

  吳將軍剛欲開言說聲「不可」,只聽得帝嚳那邊一陣喊聲,震動山谷,吳將軍與房王亦自驚心:難道帝嚳的兵要殺過來?趕快叫蠻兵整齊隊伍,準備抵敵。過了一會,卻又寂無動靜。吳將軍當即向房王道:「大王要想沖過去,那是萬萬不可的。一則天已昏黑,戰鬥為難;二則姬夋手下的人有材幹的多,又個個都肯效死,就使打勝了他,我們死傷的人亦必定不少,甚不上算。依臣的愚見,還是軟困為是。」

  正說之間,只見一雙五色斑斕的大狗直從外面竄進來,到房王面前,將兩雙前腳向上一拱,尾巴搖兩搖,仿佛是行禮的樣子,隨即又跑到吳將軍面前,也是如此。房王等起初出於不意,大嚇一驚,正要拔出刀來殺它,後來看見它做出的這種狀態,煞是奇怪,正要問左右的人這只狗究竟是哪裡來的。哪知吳將軍仔細一看,早已認識,不覺失聲叫道:「啊喲!這只是姬夋的狗呀,那一日豈不是要跑來咬我們的嗎?現在怎樣會跑到這裡來呢?大奇大奇!」

  房王道:「你認識是姬夋的狗嗎?」

  吳將軍道:「臣認識它,的確是姬夋的狗。因為五色班斕的狗本來是世界上所少有,況且它那高大雄壯的身子仿佛和老虎一般,尤其難得。臣那日見了它,又是稀奇,又是可愛,世界上哪裡還會有第二隻呢?」

  房王聽了,就向狗說道:「你真是高辛氏姬俊的狗嗎?你是不是知道高辛氏要亡,孤家要興,所以來投孤家的嗎?你如果真有靈性,你抬起頭來,向孤家叫兩聲。」

  哪知這只狗竟通人意,仰頭向著房王,汪汪的吠了兩聲,仿佛是答應的意思,隨即又跑到房王腳邊,用鼻嗅了兩嗅,倒身就臥在旁邊。一時左右的人無不稱奇,直把房王喜得樂不可支,就向吳將軍說道:「孤家聽見古人說,狗這種畜生最通靈性,一家人家要興了,就跑來;一家人家要亡了,狗先跑去。這是曆試曆驗的。現在姬夋的狗竟跑到孤家這邊來,依戀不去,可見得姬夋必亡,孤家必興了。有這種樣兆,不可以不慶賀慶賀。」

  說罷,就叫左右的人大擺筵席,叫吳將軍及許多上級的軍官齊來飲宴。又叫帶來的蠻女唱起蠻歌,作起蠻樂來侑酒,總算是為狗接風的意思。哪知這只狗卻亦古怪,遇到歌聲、樂聲美妙的地方,它竟從房王腳邊站起來,搖擺跳躍,按弦應節而舞。大家看了,尤覺稀奇之至。

  左右之人因此恭維房王,說他德感禽獸,把個房王喜得來幾乎樂死,左一碗酒來,右一碗酒,直飲得酩酊大醉。就是那吳將軍,平日號稱精細、足智多謀的人,到此刻亦儘量豪飲,醉態酕醄了。一則蠻人貪飲是他的天性;二則這只狗的狀態煞是奇怪可愛;三則蠻人最重迷信,那句「狗來家興,狗去家亡」的俗語,早巳深入其心。所以雖則在軍務倥傯之中,大家都忘其所以,直飲到月落參橫,晨雞叫曙,君臣諸人方才由左右扶著分頭去睡,卻都已人事不知的了。

  哪知這只狗非常作怪,先一閃閃到房王帳中,等伏侍的人一齊出去之後,它便跳過去,向房王頸上盡力一咬,那房王早已一命嗚呼。又接連咬了兩咬,那顆鬥大的頭玲玲瓏瓏的落下,與本身脫離關係了。那狗銜了房王的頭,倏而轉身,又向吳將軍帳中跑來,卻亦是靜悄的寂無一人。原來左右的人伺候了一日一夜,已都有倦意,夜色又深,又兼都有點酒意,所以都去安睡了。可惜帝嚳那邊不能知道這種情形,假使知道這種情形,一陣子掩殺過來,必定可以大獲全勝的,閒話不提。

  且說那只狗閃進了吳將軍帳中之後,先將房王之頭放下,又跳過去,將吳將軍的頭頸照式咬兩咬,那顆頭顱頃刻之間又咬了下來。它卻將兩個頭銜在一起,總銜了兩個頭的頭髮,飛風似往外便跑,直向帝嚳方面而來。那時夜已向晨,朦朦朧朧的有點亮光,幾個蠻兵正在那裡打呵欠,卻不曾看見這只狗出去。一則晨光熹微,二則倦眼迷懵,三則再料不到有這種事,四則狗高不如人,又不向正路而走,所以優哉遊哉,一無阻隔的竟跑出去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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