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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回 下絕手平定共工 上恒山再戮諸懷(2)


  當下帝、後二人下了車,相偕入廟。剛到廟門不多幾步,只見路旁爛泥上面有一個極大腳跡印在那裡,五個腳指顯然明白,足有八尺多長,就是那個大腳指頭,比到尋常人的全只腳也還大些。看它的方向,足跟在後,五指朝著廟門,卻是走進廟去的時候所踏的。那時,帝嚳正在仔細看那廟宇的結構,仰著頭沒有留心。薑嫄低頭而行,早一眼看見了,詫異之極,暗想:「天下竟有這樣大的腳,那麼這個人不知道有怎樣大呢,可惜不曾看見。」

  正在想著,已進廟門,只見當中供著一位女媧娘娘的神像,衣飾莊嚴,丰采奕奕。這時,隨從人等早把祭物擺好,帝嚳和薑嫄就一齊拜下去,至至誠誠地禱告一番。拜罷起身,只見四面陳設非常簡陋,想來這地方的人民風俗還是極古樸的。祭罷之後,又到廟後一轉,只見那些樹林盡是桑樹,樹林之外遠遠的一個孤丘,丘上有許多房屋,想來就是那日所到的章丘了。

  回到前面,跨出廟門,薑嫄剛要將那大人的腳跡告訴帝嚳,只見帝嚳仰著面正在那裡望泰山,又用手指給薑嫄看,道:「汝看,那一座最高的就是泰山的正峰,那一座相仿的就是次峰,那邊山坳裡就是朕等前日住宿之所,許多房屋現在被山遮住,看不見了。朕和汝前日在山頭上東望大海,西望菏澤,北望大陸,南望長淮,真個有目窮千里的樣子。但是那個時候似乎亦並不覺得怎樣高,到今朝在這裡看起來,方才覺得這個嚴嚴巍巍的氣象真是可望而不可即了。」

  帝嚳正在那裡亂指亂說,薑嫄一面看,一面聽,一面口中答應,一面腳步慢移,不知不覺一腳踏到那大人的腳跡上去了,所踏的恰恰是大拇指。哪知一踏著之後,姜嫄如同感受了電氣一般,立刻間覺得神飛心蕩,全身酥軟起來,那下身仿佛有男子和她交接似的,一時如醉如癡,如夢如醒,幾乎要想臥到地上去。

  這個時候,不但帝嚳和她說話沒有聽見,並且連她身子究竟在什麼地方,她亦不知道了。帝嚳因為她好一晌不答言,回轉頭來一看,只見她兩隻眼睛餳餳兒的,似開似閉,面龐紅紅兒的,若醉若羞,恍惚無力,迎風欲欹,正不知道她是什麼原故,忙問道:「汝怎樣?汝怎樣?汝身體覺得怎樣?」

  一疊連問了幾句,薑嫄總不答應,帝嚳慌忙道:「不好了,中了風邪!」

  連忙叫宮人過來扶著,一面將自己所穿的衣服脫下來,披在薑嫄身上,又叫宮人扶抱她上車。上車之後,帝嚳又問道:「汝究竟怎樣?身上難過嗎?」

  薑嫄剛才被帝嚳連聲疊問,早經清醒過來,只是渾身酥軟,動彈不得,只能不語。這次又見帝嚳來問,想起前頭那種情形了,不覺羞愧難當,把一張臉統統漲紅,直漲到脖頸頭上去了,卻仍是一句話說不出,只好點點頭而已。帝嚳亦不再問,吩咐從人趕快驅車下山。過了一會,到了客館,下得車來,帝嚳又問薑嫄道:「現在怎樣?覺得好些嗎?要不要吃點藥?」

  薑嫄此時神氣已經復原,心思亦已鎮定,但是終覺難於啟口,只得勉強答道:「現在好了,不用吃藥,剛才想來受熱之故。」

  帝嚳聽了亦不言語,就叫她早去休息。哪知薑螈這夜就做了一夢,夢見一個極長大的人向她說道:「我是個天上的蒼神,閉宮前面的大腳跡就是我踏的。你踏著我的大拇指,真是和我有緣。我奉女媧娘娘之命同你做了夫妻,你如今已有孕了,可知道嗎?」

  薑螈夢中聽了又羞又怕,不覺霍然而醒,心裡想想,越發詫異,但是不好意思向帝嚳說,只得藏在肚裡。到了次日起來,身體平復如常。帝嚳便吩咐動身,向西北進發。一路地勢都是沮洳卑濕,湖澤極多,人煙極少。到了大陸澤改坐船隻,渡到北岸,百姓較為繁盛,聽見說帝、後來了,紛紛都來迎接。帝嚳照例慰勞一番,問了些民間的疾苦,一切不提。

  過了幾日,忽見隨從人等來報說,外面伊耆侯求見。帝嚳大喜,就命召他進來。原來伊耆侯就是伊長孺,自從他的養女慶都做了帝嚳妃子之後,帝嚳見他才具不凡,就封他在伊水地方(原注:現在河南伊陽縣)做一個候國之君。

  哪知他的治績果然出眾,化導百姓極有方法。適值共工亂民平定,急須賢明的長官去設法善後,帝嚳便又將伊長孺改封在耆的地方(原注:現在山西黎城縣)做個侯國,叫他去化導冀州的人民,所以他就叫伊耆侯。當下伊耆侯見了帝嚳,行禮已畢,帝嚳便問他道:「汝何故在此?」

  伊耆侯道:「臣前數日來此訪一友人,聽見駕到,特來迎接。」

  帝嚳道:「汝友何人?」

  伊耆侯道:「臣友名叫展上公,是個新近得道之士。」

  帝嚳道:「就是展上公嗎?朕久聞其名,正想一見,不料就在此地,汝可為朕介紹。」

  伊耆侯道:「可惜他昨天已動身去了。」

  帝嚳忙問道:「他到何處去?」

  伊耆侯道:「他本是個雲遊無定之人,這次聽說要往海外訪羨門子高和赤松子諸人,這一去不知又要隔多少年才能回來!便是臣此次前來,亦因為知道他將有遠遊,所以特來送他的。」

  帝嚳道:「天下竟有這樣不湊巧之事,朕真可謂失之交臂了。」

  說罷,不勝悵悵。當下,帝嚳就留伊耆侯在客館夜膳,因為伊耆侯是有治績的諸侯,特地隆重地設起饗禮來。到那行禮的時候,薑嫄亦出來陪席,坐在一邊。原來上古之時,男女之間雖然講究分別,但是並沒有後世的這樣嚴,所以遇到饗禮的時候,後妃夫人總是出來陪坐的。

  後來直到周朝,有一個陽國的諸侯到一個繆侯那裡去,繆侯設饗禮待他,照例繆侯夫人出來陪坐。哪知陽侯看見繆侯夫人貌美,頓起不良之心,竟殺去繆候,奪了他的夫人去。從此之後,大家因為有了這個流弊,才把夫人陪坐這個禮節廢去,直到清朝都是如此。人家家裡有客人來,主人招待,主婦總是不出來見的。現在外國風俗流到中華,請客之時主人主婦相對陪坐,大家都說是歐化,其實不過反古而已。閒話不提。

  且說當日帝嚳設饗款待伊耆侯,禮畢,燕坐,薑嫄也進內去了。帝嚳便問伊耆侯道:「近來汝那邊民情如何?共工氏遺民頗能改過遷善否?」

  伊耆侯道:「臣到耆之後,確遵帝命,叫百姓勤于農桑,以盡地利。又叫他們節儉用財,有貧苦不能工作的,臣用貨財去借給他,賑濟他。到現在他們頗能安居樂業,無匱乏之患了。而且風俗亦漸漸趨於仁厚,頗能相親相愛。遇到飲食的時候,大家能夠互相分讓;遇到急難的時候,大家能夠互相救助;遇到有疾病的時候,大家亦知道彼此扶持,比到從前已覺大不同了。至於共工餘民,在臣所治理的耆國地方本不甚多,有些住在那邊的,現在已都能改行從善,請帝放心。」

  帝嚳聽了大喜,便說道:「朕此番北來,本擬先到汝處,再到太原,再上恒山,現在既然與汝遇見,那麼朕就不必再到汝處了。朕擬從涿鹿(原注:現在河北涿鹿縣)、釜山(原注:涿鹿縣東南)轉到恒山,再到太原,似乎路程較為便利些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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