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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回 壽盅禪位頤養天年 中宮擅權離間父子(1)


  朱熹正在察吏安民,要想挽回南宋的頹勢,訪得台州知州唐仲友貪婪不法,迭連三上疏彈劾不報。原來左相王淮是仲友的戚屬,在暗中庇護,藏過朱熹奏疏,調仲友為江西提刑,一面令監察禦史陳賈奏言:「道學之士,無非假名售奸,實無治國才能,願陛下擯棄勿用,免為所害。」

  這幾句雖未直斥朱熹,實在是為熹而發。晦翁先生聞得這種蜚語,氣得他發昏章第十一,迭上疏乞奉祠。有謂令他主管台州崇道觀。就此即日與東萊先生呂祖謙,南軒先生張栻等,講學論道,著書以惠後學。

  這也是他明哲保身之計。且說上皇高宗,自退居德壽宮後,不聞朝政,優遊歲月,兼得孝宗一月四朝,侍奉甚勤,足以樂享天年,直到淳熙十四年,壽達八十一歲,鬚髮皆白,忽於是年八月得病,孝宗輟朝,入德壽宮侍奉湯藥。無如壽限已終,竟然駕崩。

  孝宗號哭不已,兩日不曾進膳,並召宰相王淮入宮,面諭道:「朕欲效法晉孝武、魏孝文實行三年之喪,素服聽政。司馬光《通鑒》中記載甚詳,諒卿亦必閱過。」

  王淮答道:「陛下以大孝為天下倡,臣等自當仰體上意。」

  孝宗遂手書哀詔道:

  大行太上皇帝,奄奄棄養,朕當衰服三年,百官自遵易月之令。

  即日欽派大臣治喪,務極隆重,一面詔令恭擬廟號。按高宗在位,凡三十六年,內禪後退居德壽宮,又曆二十五年。當下翰林學士洪邁請上廟號世祖。

  直學士院尤袤奏道:「稱祖殊欠允當。在洪學士援漢光武為前例,珠不知大行太上皇帝,與光武出處不同:光武為長沙王后,布衣崛起,不與哀、平相繼,特創中興事業,廟號理當稱祖;上皇中興,事業雖與光武相同,不過是繼徽宗正號,分明以子繼父,與光武別宗繼位,絕然不同,臣意宜上高宗二字為確當。廟號乃昭垂萬世的隆像,還請陛下斟酌!」

  孝宗深以為然,群臣也無異議,遂定號高宗。高宗晚年,處境優遊,身體頗覺健康,何竟遽爾崩逝?都為喪了一個最愛寵的劉貴妃,傷慟逾恒,竟致不起。那劉貴妃是晚年所納,故爾上文未曾提及,只好於死後追補幾句,諒必看官們所樂聞的。劉貴妃原系臨安人氏,初入宮為紅霞帔宋宮女使之普通名稱,豔質天生,簡直是個無雙國色。自得高宗寵倖,初奉婕妤,繼遷婉容,至吳後正位中宮,遂封為貴妃。惟性好奢華,嘗因盛暑酷熱,用水晶作腳踏。

  高宗崇尚儉樸,見之頗為不悅,即取水晶置榻上作枕臥,劉妃自是稍知跡斂。在香紅承寵時,帝眷稍衰。自香紅於淳熙二年疾歿,於是高宗的晚年愛寵只有劉妃一人,寵眷日隆。直到淳熙十四年三月,劉妃去世,高宗悲泣逾恒,竟因此得病而崩。後人論高宗有可用的將相,有可乘的機會,終為汪、黃、奏檜所誤,卒至臣妻虜廷,苟延殘喘,殊堪浩歎!

  閑言剪斷,且說孝宗居喪,白衣布袍,視事內殿,每遇朔望,則衰絰持杖,詣德壽宮舉哀,一面詔王太子參決庶務。那時魏王愷早已病歿。孝宗泣然道:「前年越次立儲,就為此兒福薄,而今果然去世了。」

  由是孝宗心灰意懶,至淳熙十六年,進周必大為左丞相,留正為右丞相。必大人對謝恩,孝宗以紹興傳位親劄授他道:「禮莫重如宗廟,朕當孟享,嘗因病分詣;孝莫若執喪,朕礙于朝政,不得日至德壽宮舉哀,若不退休,更有何待?卿即擬定草詔,朕將擇日禪位了,無勞卿等諫阻。」

  必大見上意堅決,諒難勸阻,只好唯唯受命而退。過了數日,孝宗又問必大道:「詔書擬就沒有?」

  必大知難延挨,只好進呈詔章。孝宗披閱一過,就命頒詔傳位。屆期,孝宗易吉服,禦紫宸殿行內禪禮太子惇悼登殿受禪,一切儀制,都與孝宗受禪時相同。禮成,孝宗先退。丞相率百官朝賀新主,是為光宗皇帝,改元紹熙,尊孝宗為壽皇聖帝,皇后謝氏為壽成皇后,皇太后吳氏為壽聖皇太后。皇太后徙居慈福宮,改德壽宮為重華宮。孝宗傳位後,即易素服,退居重華宮,大赦天下。次日,冊立元妃李氏為皇后。後系安陽人,是慶遠軍節度使李道中女。

  當後生時,有一黑鳳集營前,因之取名鳳娘。比聞川中道士皇甫坦善相人術,道中遣人邀坦至署,遍相諸子女。及見鳳娘,坦作驚異狀說道:「此位千金,將來當母儀天下,還宜善加撫育,小道得便,當為之上達九重。」

  道中很為快慰。看官們,你道皇甫坦怎敢出此狂言?原來他名重公卿,時常入宮邸替諸王子看相。魏王愷福薄短壽也是他說的。平心而論,他的相術,確是不弱。當下他別過道中,就往臨安,便得以鳳娘的福相,奏知高宗。高宗信之如神明,言無不聽,就令人向道中論婚。

  次年,即聘鳳娘為恭王妃,旋生嘉王擴。不料鳳娘自小嬌養慣常,面貌雖然秀麗無雙,性情卻也悍妒無比。自冊立為太子妃後,時常在高孝二宮前,屢言太子左右的過失。高宗不悅,嘗語吳後道:「太子妃出自將門,剛愎有餘,溫柔不足。我誤聽皇甫坦之言,已後悔莫及咧!」

  孝宗亦然,向太子妃屢加訓話,令她以吳太后為法,若不痛改前非,行當廢汝。無如鳳娘悍妒成性,非但不自認過,反引以為深恨。如今立為皇后,益發志得意滿,打算一泄數年來積受的夙恨。怎樣洩恨?後文自有交代,現在先要敘明金邦一段遺聞。

  看官們閱過《通鑒》的,都知南宋時代,金、宋兩朝的年號並立,所以小子不得不夾寫金邦的朝政。當光宗受禪之年,適值金主烏魯崩逝。因太子先卒,以孫原王璟嗣位,是為章宗。尊烏魯廟號為世宗。那世宗為金邦第一賢主,因故妃烏林答氏以利剪刺喉殉節,即位後,至死不曾立後,僅追封烏林答氏為皇后,好算得是個義夫,而且愛賢禮士,崇尚節儉,宮中飾品,戒用黃金,嘗語左右道:「何苦搜括民財,以供我一人的浪費。」

  甚至修茸宮室,即以宮人節省的歲費,移作工資。因是薄賦寬征,修文偃武,人民都改惡從善。每歲刑部錄囚,死罪不過數十人,國人因之稱小堯舜。所有宋、遼宗室,寓死金邦的,一律移葬河南廣寧舊陵旁。在位二十九年,遠近謠歌,逝世時萬民流淚,悲聲振野。自璟嗣位,遠不及乃祖,金邦自是日漸寢衰了。

  且說光宗受禪後,進留正為左丞相,黻黼升平,國內總算相安無事。不過宮中有了位那悍妒絕倫的李皇后,時時要想離間三宮,乘間竊柄,方可暢所欲為,報復夙恨。偏偏光宗又是個懦弱之徒,愛了李後的美色,奉命維謹,不敢違拗。好像晉惠帝遇見了賈南風,唐高宗遇見了武則天,百依百順,猶如孝子侍奉慈母。光宗心中卻很明亮,曉得李後一人,獨木不成火,幹不出什麼大事,全仗幾個宦官,做她的爪牙,供她的驅使,只有用釜底抽薪之計,藉端把這班宦官一律斥逐,那末娘娘雖然橫行,已成了沒腳蟹也,無所施其技了。這個計策是好的,無如素性懦弱,一時未敢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,付諸實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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