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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六回 孤臣死節千古流芳 二帝蒙塵萬民隕涕(1)


  且說宮門監畢義奉詔挑選一千五百名少女,害得一班宮女哭哭啼啼,甚至投池自殺,弄得畢義徒喚奈何。光陰迅速,大除夕的限期將屆,尚缺三百多名,只好向外面窮苦人家,去出錢購買年輕女子,帶入宮中,將姓名填人花名冊,湊齊人數,整備來朝請旨送往金營。且說欽宗正坐在便殿中一籌莫展,愁緒萬端,偶然抬頭,見有一美貌宮娥,跪倒丹墀,口稱小婢淑娥叩見,說罷,珠淚雙拋,俯伏於地。欽宗正在憂患中,哪裡會記得往事,就問道:「你有甚委屈,不妨直奏。」

  淑娥本是拼死而來,竟大膽直奏道:「前年小婢在御苑中折花,蒙陛下加恩,執手垂問,卻巧被朱娘娘走來看破,就此觸怒了中宮,至今未曾忘懷。現已將小婢姓名開列和番花名冊,不日要送往金營,供韃子糟踏,小婢誓死不願。伏乞聖恩援救!倘陛下不肯垂憐,小婢情願立刻死在陛下面前,不願辱身於韃子的。」

  欽宗望了她一眼,見她淚流滿面,好似帶雨梨花,回想當年,益覺不忍,兼之自身也在患難中,不覺側隱之心,油然而生,就向淑娥說道:「不用悲傷,傳諭送你還家,天倫樂敘,你願意麼?」

  淑娥叩謝道:「若容小婢還家,聖恩如海,以後有生之年,出自陛下所賜,定當結草銜環,以報聖恩。」

  欽宗道:「你且退守一邊。」

  淑娥就謝恩起立丹墀下,欽宗即宣畢義至前,問道:「和番少女足額麼?」

  畢義奏道:「實因宮女們都不願去,投水自殺的已達三十七人。臣不忍強迫,已向宮外購買貧女充數,尚少數十名,諒來通融得過的了。」

  欽宗長歎道:「這都是朕害她們的!宮女淑娥誓死不願赴金營,求朕憐救,已許她送還家鄉。你在中宮前,不必奏明,將買來的女子頂名和番,你將淑娥帶出宮去,派人送她還家,這也是好生之德。」

  淑娥就隨畢義出宮,由畢義問明地址,派人送歸家中,骨肉完聚。這是淑娥生有厚福,獨能死裡逃生。以外六宮粉黛三千,早晚盡要北去做亡國奴的,後文自有交代。

  那金人久駐不去,歲底索去了一千五百名少女,來年連連催索金幣,無如宋廷羅掘已窮,無可應命。粘沒喝勃然大怒,遣使入宮坐索,並邀帝赴金營面議繳款限期,不去要屠城搜宮了。欽宗召大臣商決行止,李若水道:「此去固然凶多吉少,但目前搜措不足金銀,陛下不得不去,臣願以生命保陛下同行。」

  欽宗乃命孫傅輔太子監國,自與李若水、何栗同往青城。唐恪諫阻,不聽;吳革也向何栗說道:「夜觀天文,帝座甚傾,車駕若往金營,必中虜計,請公勸帝勿行,免遺後悔。」

  栗置若不聞,即同車駕出城。張叔夜追趕至郊外,叩馬諫道:「前次赴金營,僥倖得歸,豈可再往?」

  欽宗流淚答道:「朕為顧全滿城百姓,冒死前往,實出於不得已爾!」

  叔夜號哭再拜,帝慰語道:「嵇仲為國努力。」

  說罷,徑抵青城,果被粘沒喝留住,作為索交金銀的抵押品。帝命京中搜刮金銀,輔臣等挨戶搜刮,也只有黃金三十萬兩,白銀六百萬兩,衣緞一百萬匹,解往金營,反惹得粘沒喝大發雷霆。竟將解銀官梅執禮殺害,餘官各杖數百,再行勒限催繳。同時河東割地使劉瞋至金營,金人留住僧含,派韓正勸降道:「國相知君,擬畀君以大任。」

  瞋答道:「偷生以事二姓,誓死不為!」

  正又勸道:「軍中議立宋主,欲以君為正代,與其徒死,不如北去取富貴。」

  瞋仰天長歎,趨歸僧舍,立草遺囑道:「貞女不事二夫,忠臣不事二君,況主辱臣死,理所當然,以順為正,乃是妾婦之道,此予所以必死。」

  書畢授親信持歸,報他的兒子子羽等。瞋即沐浴更衣,自縊於僧舍,金人嘉其忠,遂棺殮葬於寺西岡山。

  且說康王在相州,曾奉蠟詔,授為兵馬大元帥,陳遘為元帥,宗澤、汪伯彥為副元帥,令盡起河北兵人衛。康王即開大元帥府于相州,有兵萬人,分五軍人衛。宗澤率二千人為前驅,行次大名,正遇金兵,澤即迎頭痛擊,連破金人三十多寨,金人喪膽而逃。時值梁楊祖、張俊、楊沂中、田師中等率兵來會,軍威稍振,忽接帝詔雲:「方議和好,可屯兵十日毋輕進。」

  伯彥等信以為真。獨有宗澤窺破奸謀,告康王道:「必是金人狡詐,暗遣奸賊,阻我師行。若說君父,望王入衛猶如饑渴,宜急引軍直趨澶淵,次第進壘,以解京城之圍。萬一金人有異謀,吾兵已在城下了。」

  偏偏伯彥力持不可,康王遂遣宗澤先行,從此澤不得預聞帥府事。耿南仲、汪伯彥請王移軍,遂移駐東平。再說宗澤自大名率軍前進,直趨開德,一路與金人連戰十三次,無戰不勝,截獲輜重無算,遂以書勸康王檄諸道兵會京城,一面又移書趙野、范訥、曾懋等,合兵人援,三人皆以澤為狂言不答。澤遂以孤軍進至衛南,前隊報有敵兵,澤揮眾直前,當者披靡。轉戰而東,金人添大隊生力軍來援,澤將王孝忠戰死。澤部下只有二千人,已被敵人包圍,澤下令道:「現在前後皆敵壘,進退皆死,不可不于死中求生,奮勇殺敵,以求生路。」

  土卒知必死,無不以一當百,沖人敵陣,當者披靡,斬首數千級。金人大敗,退卻數十裡,澤料敵不甘心,今夜必複來,遂于薄暮伏兵四野。金人果夜至,沖人空營,大驚而敗,伏兵四面殺來,又喪兵數千。自是瞧著宗澤的影子都怕咧,不敢出兵與澤交戰。那時都城已陷,被澤所殺敗的,俱屬粘沒喝部仗,所以粘沒喝逼帝至青城,拘住不放行。

  太學生徐揆上書粘沒喝,請釋帝還官,因措辭不遜,被金人殺害,並以金主命,廢欽宗及太上皇為庶人。並設塹南薰門,杜絕出入,人心大恐。次日,金人遣吳並、莫儔人城,令推立異姓,以為宋國主,且邀上皇出城。京城巡檢範瓊密受奸相張邦昌指使,入宮強逼上皇與太後坐犢車出宮,鄆王楷及諸妃、公主、駙馬並六宮有位號的,一概從行。惟元枯皇后孟氏,早已廢居私第,現在因禍得福,反得倖免。

  看官,你道金人何從得悉宋宮中的妃嬪公主等封號呢?原來是內侍鄧述私下造具妃嬪、公主及親王、皇孫等名冊,密送金營,粘沒喝遂檄開封尹徐秉哲按名逼索偕行。先飭都中居民五家互保立結,毋得藏匿宮眷,以致搜得三千餘人,秉哲概令衣袂相聯屬,派人驅押出城。識者皆稱是邦昌的毒計,將趙氏家屬一網打盡,他可安安穩穩竊位稱帝。不料民心不服,仍舊不安於位,何苦行此昧天良的惡計呢!

  閑言休絮,當下上皇同太后出宮,張叔夜攔路諫阻道:「少帝一去不返,上皇豈可再去?臣願率將土,保駕突圍而出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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