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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回 劉賢妃正位中宮 向太后傳旨立嗣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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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後廢居瑤華宮後,匆匆已經三年了。哲宗因廢後之事,中了章惇的奸計,深自懊悔,便把中宮的位子虛懸著,至今還未繼立。郝隨、章惇日夜圖謀,想扶植劉賢妃正位,只是老不得哲宗允許。劉賢妃見孟後廢了,滿想這個皇后寶位,馬上就歸了自己;不料從早想到夜,從黑想到明,一直想了三年,還是想不到。所以郝隨、章惇、劉賢妃等,在上在下,在內在外,徒是彼此乾著急。而今好了,總算天隨人願,給劉賢妃一個穩取後位的寶貝,喜得劉賢妃心花怒放,郝隨、章惇色舞眉飛,一齊興頭十分。 你道劉賢妃得了個什麼寶貝,就可望穩取得後位?這個寶貝,在不甚需要的人得著,有時還嫌他多了,不甚重視;而在需要的人得著,又值求之不得的當兒,真是萬分寶貴。究竟是什麼呢?原來哲宗尚未有儲嗣,渴望早生一個兒子。 劉賢妃因此就把生兒子,作為取後位的唯一希望。果然被她想著,竟爾十月懷胎,而今一舉得男,取名做茂。哲宗見劉賢妃生了皇子,不勝喜悅。郝隨便謂章惇道:「相公,劉賢妃誕生皇子,萬歲爺十分歡喜。請求立為皇后,這是個極好的時候了! 而且是不可遲緩的。倘若一遲緩,宮裡再有他嬪妃生育了,又是一樁障礙,那時爭執起來,難保必得。」 章惇道:「正是。老夫即日奏請皇上冊立便了。」 次日,章惇便首先上奏:「劉賢妃誕生皇嗣,請即冊為皇后。」 當時朝裡諸大臣,誰不仰承章惇意志,見章惇奏請,便接連起來奏請,一日竟奏數上。哲宗此時,為著劉賢妃有子,就准了奏,詔冊劉賢妃為皇后。至是郝隨、章惇、劉賢妃才各個遂了心願,私下裡各有各的歡喜,不消細說。偏有個右正言名做鄒浩的,獨反對此事,上疏諫阻。 疏雲: 立後以配天子,安得不審!今為天下擇母,而所立乃賢妃,一時公議莫不疑惑,誠以國家自有仁宗故事,不可不遵用之耳。 蓋郭後與尚美人爭寵,仁宗既廢後,並斥美人,所以示公也;及立後,則不選於妃嬪而卜其貴族,所以遠嫌,所以為天下萬世法也。陛下之廢孟氏與郭後無以異,果與賢妃爭寵而致罪乎?抑或不然也?二者必居一於此矣。盂氏罪廢之初,天下孰不疑立賢妃為後!及讀詔書有別選賢族之語。又陛下臨朝,既歎以為國家不幸,至於宗景立妾,怒而罪之,於是天下始釋然不疑。今竟立之,豈不上累聖德?臣觀白麻所言,不過稱其有子,及引永平、祥符事以為證。 臣請論其所以然。若曰有子可以為後,則永平貴人未嘗有子,所以立者以德冠後宮故也;祥符德妃,亦未嘗有子,所以立者以鐘英甲族故也。又況貴人實馬援之女,德妃無廢後之嫌,迥與今日事體不同。頃年冬,妃從享景靈宮,是日雷變甚異;今宣制之後,霖雨飛雹,自奏告天地、宗廟以來,陰霪不止。上天之意,豈不昭然!考之人事既如彼,求之天意又如此,望陛下不以一時改命為難,而以萬世公議為可畏,追停冊禮,如初詔行之。 *** 疏上,哲宗召鄒浩曉諭道:「此事祖宗原有先例,並非獨自朕躬創行的,卿又何必固執呢?」 鄒浩奏對道:「祖宗的大德,可取法的很多,而陛下不見取法;獨獨取法祖宗的小疵,臣竊恐難免譏議啦!」 哲宗聽了,不禁變色,但未發怒。鄒浩遂退出。哲宗乃複取閱鄒浩的奏疏,閱了一會,躊躇四顧,凝然像是有所思索,許久,乃將鄒浩的奏疏發交中書,飭令覆議。 這疏一發交中書,鄒浩便得罪了。為什麼呢?因為先前孟後之廢,與夫今日劉後之立,章惇乃是構成這兩樁事的主要人物。 而今事方成功,鄒浩要來從旁破壞,章惇怎能不極意抵毀他,置他於罪呢?越日,章惇便奏劾鄒浩狂妄,應加嚴懲。哲宗准奏,即把鄒浩削職除名,羈管於新州。尚書左丞黃履入諫道:「鄒浩因為親被拔擢,感激陛下知遇之恩,所以犯顏盡納忠諫,陛下便把他竄逐於死地,此後滿朝臣子,盡將引為大戒,誰還再敢替陛下論得失呢?願陛下改賜善地,以保全孤忠。」 哲宗不聽,且出黃履知毫州。 鄒浩字做志完,與陽翟人田畫很相契。田畫議論慷慨,時常與鄒浩以氣節相激勵。元符初年,田畫入監京城門,與鄒浩會晤,問道:「君而今作什麼官了?」 鄒浩答道:「現忝為諫言。」 田畫道:「君既居言路,現在是什麼時候?乃竟噤若寒蟬,不聲不響呢?」 鄒浩道:「行當得間進言,勉報知己的厚望。」 田畫道:「小子拭目待之!」 至劉後立,田畫與僚友道:「鄒志完再不說話,我便要與他絕交了!」 及鄒浩進諫得罪出都,田畫乃至途中迎候鄒浩,與他一別。鄒浩不禁黯然流下眼淚來。田畫正色說道:「君未免太沒氣節了!君隱默不說話,苟全祿位在京裡,假使一旦遇著寒疾,五日不出汗,也當死的,豈必定要嶺海外才能死人麼?古語說得好:『烈士徇名節』。君今且被罪,乃是君的光榮,難道君還反悔嗎?然而,忠臣義士所當作的事情還多著,君此行更要砥礪,幸勿因此舉自滿啦!」 鄒浩聽了,忙謝道:「君的說話甚是,我敬受教了!」 當鄒浩將進奏時,曾把此事告訴他另一個友人、宗正寺簿王回,且道:「我諫奏此事,十有九分要受譴責,我一身受了,原是應當的,不過高堂老母,未免失了孝道。」 王回道:「人臣應該諫阻的事,哪有更大於此一樁事呢?君雖有老母在堂,然移孝作忠,亦是太夫人的素志啦!」 因為鄒浩的母親異常賢德,當日見鄒浩除諫官,曾諭鄒浩道:「諫官的職責是在規諫君上。兒只要能盡忠報國,無虧公論,我自喜慰,不必別生顧慮的。」 所以王回就這等勖勉鄒浩。至是鄒浩被罪南下,京城裡的官員都各自引嫌,沒有人敢來顧視他。王回獨集友醵資,給鄒浩治裝,且安慰鄒浩的母親,往來經理,不憚煩勞。邏者見王回如此,便報告章惇,章惇大怒,即請旨把王回逮捕入獄,命禦史審訊。禦史問道:「你曾否通謀呢?」 王回慨然道:「我實與聞這事,不敢相欺。」 遂朗誦鄒浩所上的奏疏,先後約二千言,一字不錯。禦史遂定讞複奏,哲宗即詔除王回名。王回即日徒步出都,坦然自去了。 再說劉後既受冊立,居然作了數年渴想的正宮娘娘,真是吐氣揚眉,說不盡的快活。章惇在朝堂,郝隨在宮裡,又內外同時舉行慶賀,弄得熱熱鬧鬧的,盛極一時。真個是:歡聲陣陣歡無極,喜氣騰騰喜未央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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