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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回 和尚游娼昏君做客 士人詣闕大將專征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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群花中間一小亭子,冪以紅羅,壓以玳牙,鏤銀雕金,又華麗,又精緻。裡面僅容一榻一台,可供二人起坐。臺上置一荷葉式的白玉盤,盛著各色名香,約數十種,香氣鬱馥,使人心醉體酥。榻上鋪著鴛綺鶴綾,錦簇珠光,生輝煥彩。李煜擁著一麗人,坐榻上喁喁私語,大有在天願作比翼鳥,在地願為連理枝的情態。你道這麗人是誰?原來就是李煜的小姨呢。李煜既把小姨留住,即時命人造作這個精巧嚴密的小亭子,故意引著小姨到此看花。小姨瞧見這小亭子,便問:「這所在是做什麼的?」 李煜哄騙她道:「是朕用以貯藏各色名香的。」 小姨是個愛香成癖的,聽說裡面貯藏著名香,她連忙走進去看。 不料李煜把機括一轉動,就把她關在裡面,莫想出得來。小姨急了,便要叫喚。 李煜忙止住她,溫言軟語說了一大串相思相愛的話。小姨初時不肯依從,後來漸漸被香氣薰得心醉了,被柔辭逗得情動了,也就成了美事。 願把潔身酬蜜愛,情甘白璧染微瑕。 李煜與小姨既成密好,二人乘周後病著,每日價雙宿雙飛在這小亭裡。日復一日,二人情意越深,歡興益濃,蛛絲馬跡不時顯露在周後眼睛裡。周後不覺懷疑起來,便把宮人寅一個卯一個地叫到病榻前,多方查問,盡得二人的秘密。周後不知道猶可,知道了直氣得肝腸寸裂,病勢陡增,幾日便玉碎香銷了。李煜痛哭了幾場。 雖然有小姨放在心頭,可少減悲慟,但每追念舊情,不免淚落。因為李煜是個深情的主兒,非是得新便忘故的。過了些時,周後喪事已畢,便實行納小姨為繼後。 小姨先期辭歸,靜候冊立,以掩人耳目。當納采的時候,李煜先用靈鵝代白雁,被以文繡,使它銜書。及至親迎,儀仗十分齊整,百姓夾道觀禮,竟有立在屋頂上去看,因而墜瓦斃命的。 就是撒帳的錢,亦都是新鑄的。錢文都取四字吉利語:有「長命富貴」、「金玉滿堂」、「忠孝傳家」、「五男二女」、「封侯拜相」、「天下太平」等類。這一夕,李煜與小姨正式成了禮,由秘密的結合成為公開的婚姻,這歡愛自不消說的。 從此,李煜一則傷感故後,一則陪伴新寵,哀樂不時,常深居宮中,臨朝的時候益加減少,國事如何竟全不問了。有時極憂悶,卻微行到娼樓妓館散心。 一日,李煜微行到一娼門,正有一僧在裡張筵設樂,那僧獨坐中間,擁一妓於懷抱,用巨觥酌酒為牛飲,群妓環繞作歌舞,偎紅倚翠,鶯姹燕嬌,煞是有趣。李煜見了異常高興,大步直入,一邊說道:「有不速之客一人來!」 那僧原本豪放超脫,又見李煜雍容華貴,且舉止不類尋常,雖不認得他是國主,卻以為總是貴介公子,便請他入席,一同飲酒。李煜還有什麼客氣,即高踞上座,暢飲起來。這些妓女見他這般模樣,便錯認做那僧的上客,爭著執壺把盞相勸李煜。直飲得酩酊大醉,才放盞離座,提筆在右邊壁上大書道:「淺斟低唱偎紅倚翠大師、鴛鴦寺主持傳風流教法。」 寫罷,擲筆轉向那僧一拱手道:「少陪了!」 即揚長而去。那僧乃問群妓道:「這是哪位姑娘的貴客?真是瀟灑極了!」 群妓嘩笑道:「大師醉了哩!怎麼說是我們的貴客呢?我們是沒有一個認識他的。」 那僧亦拍掌道:「如此說來,你我與那人正都不相識了。那人真真有趣!快找人去問個姓名住址,下次好請他來一同尋樂。」 正待差人趕出,忽有一個老婆子跑進來道:「大師怎地認識國主呀?今日大師這一席酒,真個使蓬蓽生輝了! 「那僧奇怪道:「你是怎麼說?哪一個是國主呢!」 老婆子道:「适才在此飲酒的那人就是國主。我剛在街頭看見許多帶金盔的迎著那人,齊說『原來聖駕在此。』說著,就擁他上馬,一窩蜂去了。難道大師真個不認得嗎?」 大師道:「我哪裡認得呢?」 於是一齊吃驚道:「險哉!幸得沒有得罪他,不然我們都犯這天大的罪了!怪不得他有這等豪行!」 你言我語,紛紛談論此事。 李煜回到宮裡,小周後正在那裡焦急懸望。這小周後就是小姨,因為別於她的阿姐,所以稱做小周後。小周後因等李煜好半天不回,恐怕他在外面或遇不測的事件,所以著急,連連派護衛分道去尋覓。現在看見李煜安然回宮,且面帶春色,曉得他在外飲酒而來,便放了心。李煜卻飲得心酣意暢,此時回來,餘興猶高,因命宮人取到筆墨,想要乘醉作書。見宮人慶奴手持一柄黃羅扇,李煜便就扇頭賜書一絕。詩曰:風情漸老見春羞,到處魂銷感舊遊。 多謝長條似相識,強垂煙態拂人頭。 李煜自周後歿後,見她這麼一個美人,竟以病死,以為是她前生孽障所致,益信浮屠法,常與小周後同服僧衣,跪誦佛經。為要超度周後,手書金字《般若波羅蜜多心經》百零一卷,焚燒了百卷,餘一卷賜于宮人喬氏。因為這喬氏信佛最誠,日常為周後誦經,所以李煜便以此報答她。又廣集僧眾在後苑談佛法;凡僧人獲罪,只命他禮佛誦經,便釋去他的罪名。又拿宮裡的金錢募人為僧,一時都下的僧眾多至萬人,都仰給于李煜。 太祖聽得李煜迷惑佛法至於如此,乃選一個有口辯的少年,南下見李煜,談論性命的說理。李煜不知是太祖故意遣來,極端地信重他,由是,更加不把治國守邊為意了。小周後又喜種植花卉,李煜要得她歡心,多方物色,致諸後苑,供她採種。 聽得廬山僧人有麝囊花一叢,色正紫,像是丁香一般,號做紫風流。李煜即遣人賚詔取來,種植於移風殿,賜名做蓬萊紫。 小周後見了,甚是喜悅,時常手自灌澆。每當春盛時,李煜把梁棟窗壁,柱拱階砌,並作隔筒,密密地插著各種花枝兒,榜書做錦洞天。於是與小周後並一眾宮嬪,不分晝夜,在裡面歌舞飲宴,照這樣消磨一刻千金的日子。 這時太祖知道李煜不振到這樣,便想發兵取江南,只是沒有名義。因固留李從善不遣歸國,且征李煜即日赴闕。李煜怕太祖又留住他,奪取江南土地,稱疾推辭不赴。太祖遂說他抗命,將要加征伐。恰巧遜周幼主遷居房州病歿,太祖素服發喪,輟朝十日,諡做周恭帝,還葬周世宗慶陵左側,號稱做順陵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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