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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回 竇儀學士獨知掌故 花蕊夫人兩顯才能(1)


  花蕊夫人正自理著青絲,忽聽太祖在旁邊突發這麼一句驚疑的說話,忙停住梳攏,掉轉頭來問道:「陛下怎麼說?」

  太祖指著手中拿的那面鏡子背面鐫著一行字道:「怎麼這鏡子也鐫著這麼五個字呢?」

  花蕊夫人是每日要把那鏡子照幾百回的,鏡子背面鐫的是『乾德四年鑄』五字篆文,她早已明知熟記,當下也用不著再看,便還問道:「這不過是鑄鏡的年號罷了,陛下有什麼驚疑的?」

  太祖道:「愛卿想也不知道。因為朕當日改元的時候,曾諭令相臣,年號不得與以前帝王用過的年號相同,所以改了現在的年號。而今這鏡子上鐫的是『乾德四年鑄』字樣,豈不是與朕的年號正同嗎?蜀宮裡當然是不會用朕的年號,此是一層;這鏡子看起來也不是一兩年間新鑄之物,就是要用朕的年號,又怎能預知朕將改元做乾德,此是二項。據此,這年號定是以前帝王有過的。何以朕的相臣竟會不曉得呢?所以朕見了這個,就著實不免驚疑了。卿可曉得這年號是哪一朝的帝王用過的麼?」

  花蕊夫人平時看著這個字,不過是個平淡無奇的鑄鏡年號,卻未曾加考據,給太祖驟然這一盤問,實在回答不出所以然,只得老實對道:「這個,臣妾未曾查考過,不敢妄對。」

  太祖便起身道:「卿且自梳理吧,朕去叫相臣查考便了。」

  即出來召問群臣。滿朝臣子,誰知都只是半瓶醋,大家不曉得。後來召到翰林學士竇儀,還是他儲著八鬥才,讀了五車書。當下太祖一問,他便應聲對道:「前蜀王衍,當日曾有此號的。而今陛下說是鏡出蜀宮,蜀物紀蜀年,便是現成的證明了。」

  太祖聽奏大喜道:「不錯!不錯!卿真不愧是個讀書人!宰相須用讀書人,像卿的才學,正可以作宰相了!」

  竇儀退出。太祖便回至花蕊夫人處,把這年號的出處說給她聽,又稱讚竇儀有才學,預備要召他作宰相。花蕊夫人自入宋宮,總不願聞國家大事,所以聽了太祖的說話,只答應著,不參議論。這時她已梳妝完畢,太祖便攜著她往後苑裡去遊玩散心。

  那朝中諸臣聽了適間太祖褒獎竇儀可作宰相,便紛紛傳說竇儀將要入相了。竇儀心裡也竊竊自喜,以為這滿腹經綸會有施展之日。不料太祖過了幾天,把要召竇儀入相的意見諮商趙普。趙普卻覺得自己太沒學問,生平只讀得一部《論語》,殊不是竇儀的敵手,他一入相,未免滅了自己的權勢,而且恐怕他瞧自己不起,不如仍然把他壓在下面,倒可鞏固自己的權位,就使他以此懷怨,也不能奈何自己什麼的,因對道:「竇學士文藝果然有餘,經濟卻是不足。陛下用他備文史上的諮詢,是恰稱其職,若是用他理政事,未免不甚適宜哩!」

  太祖默然,把重用竇儀的心意就此打消了。竇儀聽到趙普對答太祖的話,曉得趙普是存著忌才之心,他若在職一日,自己萬無出頭的希望,便覺心中怏怏,卒之鬱鬱而死。太祖知道竇儀死了,很是悼惜,傳命厚賻他的家屬。

  過了些時,忽報蜀兵因王全斌措置失當,在綿州生變,有眾十萬,擁文州刺史全師雄為元帥。王全斌遣朱光緒前去招撫,又不能結之以恩德,臨之以威信,只一陣把全師雄的家族殺了,更取了全師雄的愛女做侍妾,遂使全師雄無有歸志,率眾攻據彭州,自己稱做興蜀大王,開幕府,署節帥二十餘人分據要害,勢力益加膨脹了;兩川的人民爭著響應他。崔彥進、高彥暉分道去攻討,被全師雄一陣衝殺了幾陣,崔彥進竟大敗而回,高彥暉且死在亂軍之中。王全斌又遣張廷翰去攻討,也不得利。

  王全斌沒有了辦法,只得退保成都,向京乞援。太祖即命客省使丁德裕率兵往援王全斌,詔康延澤為東川七州招安巡檢使。

  後來,經劉光義、曹彬、王仁贍、丁德裕、康延澤合著王全斌剿撫兼施,才把全師雄掃滅,平定蜀亂。太祖因為蜀亂系王全斌等違法貪污所致,遂下詔將王全斌等召還;謫降王全斌為崇義節度使留後,崔彥進為昭化節度使留後;授王仁贍右衛大將軍;劉光義等因素稱廉謹,並進爵秩。當王仁贍奏對時,曾厲詆諸將,冀圖自免;惟對曹彬極口推崇,說道:「清廉畏慎,不負陛下的,只曹彬一人罷了。」

  及至曹彬還京,太祖檢查他的行囊,除圖書衣衾之外,沒有別的東西,恰如王仁贍所奏對的話。太祖遂特別優賞曹彬,擢為宣徽南院使。曹彬因入朝見太祖奏道:「此次從蜀中回來,諸將都得著罪責,惟臣一人獲賞,臣不敢奉詔。」

  太祖嘉諭道:「卿有茂功,又不矜伐,真是可嘉!懲勸是國家的常典,卿勿必推遜!」

  曹彬只得謝恩退出。

  太祖見蜀亂已平,心中甚喜,便在後宮大設酒筵,與花蕊夫人等一眾嬪禦團集共飲。席間太祖忽停杯歎道:「朕少年時最喜愛的是馳馬射箭,每日總要騎著馬到郊外去馳騁一會,拿著弓射幾箭才罷。後來領兵東蕩西殺,這馬與箭更是一刻兒也不離了。到而今做了皇帝,倒被禁錮在宮裡,好些時不能得騎馬射箭了。人家都想做皇帝,真不曉得這做皇帝是樁極不自由的事,處處受束縛、受限制的哩!」

  正是:誰言天子貴?行動不自由。

  花蕊夫人奏對道:「陛下這個感歎發得大沒意思了。陛下貴為天子,富有四海,要想怎樣行樂,只要不是顯違民意,荒棄政事,哪一樣不好做得呢?這馳馬射箭,從大的用處說,是練習著應用于戰陣,殲敵衛國;從小的用處說,是藉它活潑筋骨,運動身手,以求強壯身體,祛除疾病。由小由大,都不能說這是件無益有害的事。

  「做了皇帝固然是很尊嚴的,不可以亂行亂走,但是馳一會馬,射一會箭,活潑活潑筋骨,運動運動身手,臣下們不見得敢說這是有傷聖德呀!大凡臣子們要諫諍君上什麼事,必定要這樁事件是做皇帝的做得不合情理,有損官家威德,才好質言指說,斷然不能無理取鬧,不依臣子進諫的規矩。

  「如果陛下自己嫌著出郊馳馬射箭,太菲薄了萬乘之尊,不是聖天子自重的道理,何妨命侍臣們牽進禦馬,預備弓矢,就在後花園裡馳射一會呢?偌大一個御花園,正是預備著做聖駕暇逸的時候行樂的。臣下們不奉敕召,又不敢進來,陛下不正好任情馳驟嗎?」

  太祖聽著大喜道:「愛卿所奏,可謂面面俱圓,正是可行!朕卻一向拘泥,未曾想到這一著。不過照卿的辦法,朕雖可在後花園安心騎射,但是還只得單人獨馬,總不能有十分興致的。」

  花蕊夫人又奏道:「這一層,陛下倒不必慮得。如蒙陛下見許,臣妾不才,勉強可以隨侍陛下,做一時的護衛之臣哩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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