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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回 趙太祖杯酒釋兵權 郝夫人侃言談婚姻(1)


  太祖往後翻身倒了下去,早有便衣衛士蜂擁上前掖住,一些兒沒有傷損。那幾個彈丸都是打在車輪上,一個兒也沒有中著太祖。於是那些衛士便前後左右擁護著太祖,步行而前。太祖一面走著,一面笑著說道:「朕是有命在天的,那些暗器怎能傷害得朕躬呢!」

  衛士便奏請追緝刺皇犯駕的人。太祖道:「不可!我已說過,朕乃生有天命的,如果更有人應得天命,朕當任他所為,不加禁止。爾等萬不可違反朕旨,抗逆天命!」

  眾衛士同聲道:「謹遵聖旨!」

  遂不追究刺皇犯駕之人。一路行至趙普住宅前,太祖命衛士退去,獨自進入趙普第中。趙普家人見了,慌忙報白趙普。趙普更衣不及,只隨手拿一頂朝帽戴上,匆匆地趨出迎駕,把太祖導入廳中,請太祖上面坐了。

  參拜已畢,趙普奏道:「臣不勝惶恐!臣屢諫請聖駕不可輕出,以避不虞;奈何陛下今日複有此行呢?」

  太祖道:「卿還不知哩!今日在途,竟有使暗器想傷害朕躬呢!」

  便將適間飛彈擊折車輪之事,並對衛士所說的話,一一說與趙普。早把個趙普嚇得跪倒在地下,叩頭不迭,口稱:「陛下受驚了!臣不及護衛車駕,萬死!萬死!」

  太祖忙把趙普扶了起來,說道:「卿有何罪呢?且朕並未受著驚。朕所以每常輕出,不怕有人暗算,原就存著聽天由命的心意;縱是泰山崩於前,朕自是目不轉瞬,何況是這區區幾個鐵彈兒呢?」

  趙普奏道:「雖說是有天命,但是人心叵測,定說天下人無一個敢逆天而行,臣之愚笨,不敢確信。就現今典兵諸將而論,未必便個個靠得住;萬一有一人乘間竊發,禍生肘腋,那時措手不及,後悔便遲了!所以為陛下萬全計,依臣淺見,願陛下自加珍重為是!」

  太祖道:「似石守信、慕容延釗、王審琦這些將帥,都屬朕之故人,與朕共患難已久,朕深知都是赤膽忠心的,必不致叛朕生變,卿亦太覺過慮了!」

  趙普又奏道:「臣非敢懷疑諸將,妄自揣測他們不忠誠。不過據臣觀察他們,似都不是統禦之才,恐或不能制伏部下;如果部伍中有人圖富貴,脅迫他們生變,那時他們欲罷不能,便不得不惟眾人之意是從了。陛下明察,當鑒及此!」

  太祖聽了這一番奏議,連連點首。沉思了半日,複謂趙普道:「朕今貴為天子,豈複在外有甚貪戀嗎?正因國家初立,人心是否悅服,未可斷定,所以微行訪察,以便設法消彌禍患于未然。若不為此,朕又何必外出呢?」

  趙普答奏道:「但教權歸天子,他人自無從生心,陛下也可無為而治。微行察訪,正自不必哩!」

  太祖複又點首。又議論了一會,太祖即起回宮。

  轉瞬間,又是建隆二年元旦,太祖置酒大宴群臣,趙普乘間複奏請太祖早設法收攬大權。太祖道:「卿毋急急,容朕緩緩圖之。」

  趙普恐觸怒聖意,不敢再奏,默默而退。自此歷經二三月,太祖對於擁兵諸臣依然無所變動,趙普心下私自著急。

  到閏三月,太祖才詔調慕容延釗為山東道節度使,撤除殿前都點檢職官,不復除授。韓令坤亦同時罷侍衛指揮使,改為節度使。趙普心下才少覺安然一點。到七月間,一日微雨,禦院梧桐數株,被雨洗去塵埃,枝清葉秀,分外蒼翠可愛,微風起處,葉底涼生,太祖開閣當此,心意悠然,便召趙普縱論天下事。

  太祖喟然歎息道:「自唐朝末季以來,數十年間,八姓十二君,僭竊相踵,兵革不息,生民塗炭,什麼國利民福都談不到了。朕現在想消彌天下之兵,樹立長治久安之計,該怎樣辦法呢?」

  趙普答奏道:「陛下講到這兩句話,是國家人民的幸福了!據微臣的愚見,唐末之所以大亂,五季之所以紛爭,弄到當時這個局面,統是由於節鎮的權柄太重所致,而今要想免除以前的禍亂,便當反轉其道,收削節鎮的兵權,那麼天下自然安寧。」

  太祖道:「朕已曉得了,卿不必再講!」

  趙普叩頭告退。這日晚朝,太祖設宴于保和殿,召石守信、王審琦、張令鐸、趙彥徽等入宴。飲到大家十分酣暢的時候,太祖忽止酒停杯,屏退左右,向諸人道:「朕若不是卿等扶助,也不會有今日,但是作天子亦太不容易,還沒有作節度使那時候快樂哩!朕自從作了天子,總是食不甘味,寢不安席,懷懼擔憂,沒過得一天自在的日子。」

  石守信等站起來敬問道:「陛下有什麼隱憂呢?」

  太祖歎道:「這是不難知道的。這個皇帝位子,哪個不想要坐呢?」

  石守信等連忙跪下叩頭,奏對道:「陛下何出此言?現在天命已歸陛下,國家已甚安然,哪個還有異心呢?」

  太祖道:「朕與卿等全是故交,卿等固然沒有此等思想,怎奈卿等麾下要貪圖富貴呢?倘若一旦他們定了計較,把黃袍加在卿等身上,卿等雖是不想做,又有什麼辦法呢?」

  石守信等哭奏道:「臣等愚昧,想不到這裡,惟求陛下哀矜,指示臣等一條生路!」

  太祖道:「卿等且起來坐了再說。」

  石守信等忙叩頭謝了,起來坐下,恭聽聖諭。於是太祖說道:「朕想人生不過百年歲月,又同白駒過隙一般,過得很快,一忽兒便過了一世。所以要想富貴,不過是想多積些金錢,滿足自己的娛樂,使子孫不致窮苦罷了,沒甚旁的意義。朕為卿等打算,何不拋卻兵權,出守大藩,買些良田美宅,為子孫立定個永遠不動的產業,養些歌童舞女,伴著日夜飲酒歡娛,就藉此安安樂樂地終享天年。朕並且與卿等約為婚姻,君臣之間,兩無猜忌,上下相安,世世親睦。這樣不很好嗎?」

  石守信等忙又離座拜謝了,奏答道:「陛下憐念臣等以至於此,真所謂生死骨肉了。」

  太祖遂命洗盞更酌,君臣大樂,盡歡而散。次日,石守信等都上表稱疾,求罷典兵。太祖即照準所請,傳詔命石守信做天平節度使,高懷德做歸德節度使,王審琦做忠正節度使,張令鐸做鎮甯節度使,趙彥徽做武信節度使,都罷宿衛就鎮。諸將奉到了旨意,即日拜表辭朝。太祖又特詔留石守信、高懷德在朝伴駕;其餘王審琦等都厚加賞賜,一一用好言安慰了一番。

  王審琦等感激涕零地去了。石守信、高懷德二人雖留著,但典兵的實權卻不在手中了。

  後來,太祖想調取天雄節度使符彥卿入典禁兵,趙普忙諫奏道:「現在符彥卿的名位已經很大了,豈可再委任他以兵權呢?」

  太祖道:「朕待符彥卿很好,豈忍相負嗎?」

  趙普又奏道:「天下事未可知,宋何以代周而興,陛下宜取為殷鑒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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