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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九回 文天祥倡議浮海 謝太后舉國降虜(2)


  似道道:「朝廷並未有詔令我就死。」

  到了漳州木棉巷,虎臣道:「我為天下除奸賊,雖死無恨。」

  遂於似道登廁時,拉其胸,折骨而死。似道既死,漳州守經紀其喪,講富民所蓄油杉以之為棺,初時簽書樞密院事林存儒,為似道所傾,南竄至漳州而死。林氏子孫聞得油杉甚佳,欲制棺以為殮,後因價值過巨,無力購置,忿然對富民道:「你可好好收藏,留于賈丞相自用。」

  此時竟用此杉,以殮似道,也可謂奇事了。後人有詩詠似道道:

  南荒一逐使人愁,林氏油杉早見收;
  遷客墨痕蕭寺壁,相逢生怕唱杭州。

  先是似道當國,嘗夢金紫人引一客至,對他說道:「此人姓鄭,能制公命。」

  其時內侍鄭師望寵倖用事,似道疑及師道,因借他事,勒令外竄,豈知死于鄭虎臣之手。又有臨安梢人,泊舟蘇堤,方當盛暑,臥於舟尾,中夜不寐,忽見三人長不滿尺,聚坐沙州,一人說道:「張公到了,將奈何?」

  一人道:「賈平章非仁者,決不相恕。」

  又一人涕泣道:「我固無生望了,你們還可以見他敗亡。」

  三人對泣逾時,入水而沒。次日,漁人張公,獲一鱉,徑逾二尺,納之葛嶺私第,似道烹而食之,未及三年,似道即敗。當似道極盛之際,嘗發願齋雲水千人,施齋數日,其額已足,最後有一道士,衣衫襤縷,踵門求齋。

  主其事者,以千人之數已足,不肯放入。道士堅求不已,不得已在門房施與一齋。道人食罷,複其缽於案上而去。眾人盡力移缽,分毫不動,大為詫怪!啟于似道,尚不相信,親往觀看,舉手揭之,隨腕而起。內有詩二句道:

  得好休時便好休,收花結子在漳州。

  似道見了,方知真仙降臨,深悔當面錯過,未能詳問休咎。

  惟這兩句詩經門客等多方猜測,終不能解。後來似道死於漳州木綿庵,始知此兩句,實預示似道身死之地,可見世事,皆有定數。似道死後,宋廷以王爚平章國事,陳宜中、留夢炎為左右丞相兼樞密使,都督諸路軍馬。宜中在太學時,曾與黃鏞等糾劾丁大全,編管遠州,當時曾為六君子。

  後來大全被斥,宜中釋回,夤緣似道,得居顯職。及似道蕪湖戰敗,逃居揚州,宜中疑其已死,故奏請懲似道罪;此時又因鄭虎臣擅殺似道,捕之下獄,置於死地,複請許似道歸葬,賜還田廬。太皇太后只道他存心忠厚,事事依從,哪知他竟是似道一黨呢?

  宋廷又命張世傑,總都督府諸軍,分道拒元。無如元兵日逼近,臨安一日數驚,同知密院事曾淵子等數十人,竟相率遁去。簽書樞密院文及翁,同簽書院事倪普,故意令台官劾論自己過惡,章未及上,已迫不及待,出關潛逃,相繼而遁者,日有數起。太皇太后聞知,特下手詔,戒飭群臣道:

  我朝三百餘年,待士大夫以禮,吾與嗣君,遭家多難,爾大小臣工,未嘗有出一言以救國者,內而庶僚,畔官離次,外而守令,委印棄城,耳目之司,既不能為吾糾擊,二三執政,不能倡率群工,方且表裡合謀,接踵宵遁,平時讀聖賢書,自許謂何?乃於此時,作此舉措,生何面目對人,死亦何以見先帝。天命未改,國法尚存,其在朝文武官,並轉二資,其畔官而遁者,令禦史台覺察以聞,量加懲譴。

  手詔雖下,朝內百官,潛逃的尚日有所聞。最可笑的是邊廷守將,時勢危急至此,他們還擅殺元朝使臣。元禮部侍郎廉希賢、工部侍郎嚴忠范,齎奉國書赴宋,行至獨松關,守將張濡,令部兵襲殺忠範,執了希賢,送往臨安。希賢受創,死於道中。宋廷知道惹禍,忙遣使往告元軍,戕使之事,實系邊將所為,朝廷並不知道,當依法加誅,乞貴國修好罷兵。

  伯顏又令議事官張羽,偕宋使回臨安,道出乎江,又為宋將殺死,伯顏愈加發怒!遣兵四出,收降常州,攻入嶽州,陷了江陵。京湖宜撫使朱祀孫,副使高達,均降於元。元將阿裡海涯,命祀孫移檄部屬,諭令授誠。於是湖北州郡,相繼出降,荊南已為元有,伯顏無西顧之憂,安心東下,直至真州,先遣弁目李虎,攜書揚州諭降。

  制置使李庭芝,斬使毀書,令統制姜才出戰。姜才勝敵於三裡溝。宋將劉師勇,又收復常州,兵威稍振。張世傑召劉師勇、孫虎臣等大集舟師,為揚州聲援,又為元兵所敗,廷臣復發生意見。先是平章王爚上言。陳、留二相,宜出一人督師吳門,為陳宜中所阻。至是因世傑兵敗,憤而求去,太皇太后不許。京學生劉九皋,又上言陳宜中誤國,不亞于賈似道疏入不報。宜中悻悻而去,太皇太后自作手書,命宜中母楊氏,促其速來。宜中乃請以祠官入侍,進拜醴泉觀使,以文天祥和平江府,李芾知潭州。文天祥上疏請建四鎮,留夢炎、陳宜中以為迂闊難行,置之不答。天祥歎息而去。

  伯顏分兵三路,水陸並進,期會臨安,常州複陷,江西諸州郡盡失。元兵至獨松關,守將張濡遁去,元兵長驅入關。宋廷大懼!促文天祥入衛,天祥與張世傑計議,以為淮東堅壁,閩廣全地,若與敵血戰萬一得捷,命淮師截敵後路,國事尚可有為。

  世傑深然其計,入奏朝廷,陳宜中謂王師務宜慎重,又不允行,左丞相留夢炎,不告而去,宜中沒有他法,只有求和一策,命工部侍郎柳岳,至元軍通好。柳岳見了伯顏說道:「嗣君沖幼,尚在衰經,古禮不伐喪,貴國為何興師。況前此背盟,悉出賈似道一人,今似道伏誅,貴國亦可恕罪了。」

  伯顏道:「汝國戮我行人,所以興師問罪。從前錢氏納士,李氏出降,皆是汝國舊例。況汝國得于小兒,失于小兒,天道好還,何必多言。」

  柳嶽無言可對,只得退回。宜中又令宗正少卿陸秀夫、兵部侍郎呂師孟與柳嶽再往元軍,情願稱侄,或稱孫乞和,伯顏仍舊不許。秀夫等還報,宜中又奏准太皇太后,奉表求封為小國,再遣柳嶽奉表,前往元軍,行抵高郵稽家莊,為土民所殺。

  元兵逐步進逼,好容易過了殘年,已是德祐二年了。忽接湖南警報,潭州已失,湖南鎮撫大使兼知州事李芾死節,臨安戒備益嚴,訛言益甚,百官又相率逃去。一日,帝顯臨朝,文班只得六人。未幾,嘉興府又降于元,安吉州又複輸款。太皇太后泣道:「苟存社稷,稱臣亦不足惜。」

  乃命監察禦史劉岜赴元軍奉表稱臣,上元主尊號,歲貢銀絹二十五萬,乞存境土,聊奉宗社。伯顏不允,必欲宋君臣出降。劉岜還報,太皇太后召群臣會議。文天祥請命吉王、信王出鎮閩廣,徐圖恢復。乃封吉王是為益王,出判福州,信王昺為廣王,出判泉州。

  次日,伯顏兵抵皋亭山,前鋒直至臨安府北新關,文天祥、張世傑請三宮入海。陳宜中以為危,竟勸太皇太后,遣臨察禦史楊應奎,齎傳國璽及降表,往元軍請降。其降表道:

  宋國主臣顯謹,百拜奉表言。臣眇然幼沖,遭家多難,權奸賈似道,背盟誤國,至勞興師問罪。臣非不能遷避以求苟全,只以天命有歸,臣將焉往,謹奉太皇太后命,削去帝號,以兩浙、福建、江東西、湖南、二廣、四川、兩淮、現存州郡,悉上聖朝,為宗社生靈祈哀請死,伏望聖慈垂念,不忍三百餘年宗社,遽至隕絕,由賜存全,則趙氏子孫,世世有賴,不敢弭忘。

  伯顏收下璽表,命首相陳宜中出議降事。誰知宜中,竟於夜遁去。張世傑、劉師勇等因不戰即降,憤恨入海。師勇憂恚成疾,縱酒而死。太皇太后以文天祥為右丞相,興左丞相與堅,往元軍議降。文天祥辭職不拜,徑與吳堅赴元營,見了伯顏,即進言道:「北朝若以宋為與國,請退兵平江或嘉興,然後議歲幣及金帛犒師,北朝得全師而回,最為上策;若必欲毀宋社稷,恐淮、浙、閩、廣尚多未下,兵連禍結,勝負難料,請執事詳察。」

  伯顏因其語言不遜,將天祥留於軍中,令吳堅回去。

  當即改臨安為兩浙大都督府,令忙兀台及範文虎入城治事,又命張惠等入封府庫。太皇太后尚命賈余慶為右丞相,與左丞相吳堅,簽書樞密院事家鉉翁等,充祈請使如元,先至伯顏軍。

  未知伯顏肯不滅宋之宗社否?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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