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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八回 困襄陽五年堅守 蹂江右三道進兵(1)


  卻說似道之母胡氏,怒加責備道:「葉丞相本來安居家中,你強他出來為相,又要牽制到如此地步,我看你的行為將來必要得禍,我寧可絕食而死,免得同受禍累。」

  似道本來深畏其母,經此責備,方才出留葉夢鼎。夢鼎求去益力,度宗不許。

  後來聞得襄陽警報,又為似道隱匿,不以上聞,便長歎了數聲,夜間乘了單車,出都而去。蒙古又命史天澤帶了人馬來幫助阿術等,圍攻襄陽,京湖都統制張世傑,本為蒙古將張柔從子,因獲罪降宋,累擢至都統制,率兵往救樊城,孤軍不支,只得敗退。度宗聞得張世傑兵敗,方知襄陽被圍,忙命夏貴為沿江制置副使,往救襄陽,又為蒙古截殺,大敗而遁。

  呂文德聞報兩路援師俱遭敗衄,方悔不早從其弟文煥之言,心中鬱悶疽生於背而死。詔贈少師,封為衛國公。其婿即範文虎,似道念文德之功,升為殿前副都指揮使,命典禁兵。遂調兩淮制置使李庭芝,轉任兩湖,督兵往援襄樊。文虎恐庭芝得功,自願入援襄陽,致書似道道:「提數萬兵入襄陽,一戰可平,但不要使受京閫節制,若托恩相威名,卒平大敵,功績當盡歸恩相。」

  似道覽書大喜!即以文虎一軍歸樞府節制,不受庭芝指揮。

  庭芝屢約文虎出兵,文虎推說尚未奉到旨意,日日與妓妾嬖幸,蹴鞠擊球,朝夜歡宴,任情取樂。呂文煥困守圍城,日夕盼救,那都中的權相,閫外的庸將,只知歌舞追歡,如何還念及襄陽呢?賈似道還故意要挾,再三稱疾,請求歸田。度宗苦苦慰留,甚而至於泣下。初時尚詔六日一朝,一月兩赴經筵。後來又詔十日一朝,似道尚不如期而至,間或入見,度宗必起身避座,及至似道出朝,又必目送出殿,方敢就座,似道愈加傲慢無禮,甚至累月不朝。

  一日,度宗聞得襄陽圍急,遣使召似道入朝議事,似道方與諸姬蹲於地,共鬥蟋蟀,正在高興之時,拍手歡笑!忽報欽使到來,似道怒道:「什麼欽使不欽使,即使御駕親來,也須待我鬥完蟋蟀哩。」

  說著,仍舊蹲在地上,直待鬥完了蟋蟀方才出外。欽使傳度宗之命,竭力敦勸,始允於次日入朝。次晨入見,度宗初慰問,然後溫語諭道:「襄陽被圍,已將三年,如何是好?」

  似道故作驚愕之狀道:「陛下從何得此信息?」

  度宗道:「近有女嬪說及,朕故召問師相。」

  似道勃然道:「北兵久已退去,陛下如何聽一婦人之言,舉朝大臣皆有耳目,難道皆不能知?獨有婦人知道麼?」

  度宗不敢再言,似道恨恨而退。後來暗嗾內侍,探聽了女嬪的姓氏,硬逼度宗把她賜死。

  浙西公田之害,至此更甚,臨安有一士人,深恨似道置襄陽之圍於不問,反督促官吏舉行害民之事,心內十分鬱抑!又聞得似道因宮中的女嬪奏聞襄陽被圍之事,為似道硬逼度宗將女嬪賜帛而死,心下更覺憤恨!便題詩一首,寫於路上道:

  襄陽累歲困孤城,豢養湖山不出征;
  不識咽喉形勝地,公田枉自害蒼生。

  這首詩被賈似道所知,又將那士人搜來殺了。經這一來,再也無人敢提及襄陽兩字,似道也因此二事知道難逃公議,便催促範文虎統中外諸軍,往救襄陽。

  範文虎帶領的人馬,約有舟師十萬,進至鹿門,蒙古兵早已夾江列陣而待。範文虎兵抵會丹灘,忽聽鼓聲大震,喊殺連天,早把他嚇得心膽俱碎,不及鳴鼓進攻,反命水手將坐船退後。哪知主將一經退後,眾軍也就相隨而退,文虎見全軍已退,逃得更是捷速,所棄戰船甲仗,不可勝計。

  李庭芝聞知文虎敗退,上章自劾,請擇賢自代,度宗不許,並令移屯郢州。庭芝探得襄陽西北有條青泥河,便在河內築造輕舟百艘,每三舟聯成一舫,中間之舟裝載兵器,兩旁之舟有篷無底。懸重賞募集善戰能泅之士,得襄郢西山民兵三千人,以張順、張貴為統領,兩人皆有智勇,夙為民兵所推服,稱張順為竹園張,張貴為矮張。兩人奉令之後,下令部眾道:「此去九死一生,如有怕死的,寧可退伍,勿敗我事。」

  三千人情願相隨,無一肯去,兩張遂發令,結為方陣,用紅燈為號,乘夜出江,張貴先行,張順繼進,徑突重圍。只見敵兵布舟蔽江,無隙可進。張順率領善泅的兵卒,在水中斬斷敵舟鐵絙,鑿通船底。敵舟半解半沉,不免驚亂!張貴乘勢殺開一條血路,天將黎明,已達城下。

  城中絕援已久,聞得救兵到來,開城迎接,勇氣百倍,戰退敵兵,回至城內,檢點人馬,只不見了張順一人。數日之後,有浮屍從上流飄下,身披甲胄,手執弓箭,直抵浮梁,遣人察看,正是張順,身中六箭,怒氣勃勃如生,軍士驚以為神,結塚殮葬。張貴乃請于呂文煥道:「孤城無援,不戰亦斃。我願向范統帥處乞救。」

  遂募得二人,能伏水中,數日不食,懷了蠟書,泅水至範文虎軍前。文虎允撥兵五千,駐在龍尾州,兩下夾攻,仍命兩人持書還報。張貴得報,即行東下,登舟時檢點部眾,缺少一人,乃是以前有罪受笞的。張貴大驚道:「我謀必為所泄,趕速前進,敵人未知,還可僥倖于萬一。」

  哪知這個亡卒,已去報告了蒙古軍。阿術派兵,先據了龍尾州,張貴前來,被他困在垓心,部眾盡亡,張貴身受十創,力竭被執,不屈而死。

  蒙古兵將張貴之屍,舁至襄陽城下,呼守兵道:「識得矮張麼?」

  守兵見了,不禁大哭!全城喪氣,敵兵棄屍城下,文煥出城收屍,附葬張順墓側,立廟以祀二忠。此時襄陽已被圍五年,樊城也被圍四年了。守兵至撤屋為薪,緝關為衣,文煥每一巡城,必南望痛哭而後下,還日夕盼望朝廷救兵。賈似道也知不能隱匿,上疏自請防邊,暗中去令台官,上章留己,度宗乃留似道不遣,群臣請起用高達,率兵往援,禦史李旺,入見似道,亦以此為請。似道搖頭道:「我用高達,如何對得起呂氏。」

  李旺退出歎息道:「呂氏安,趙氏危了。」

  似道再請戶行下議會,群臣會議,監察禦史陳堅等,以為師臣行邊,顧襄未必及淮,顧淮未必及襄,不如居中調度,反為得當。度宗遂從其議,留似道在都,似道仍是酣歌恒舞,日夜娛樂,襄陽愈加危急。

  呂文煥巡城之時,忽聞城下有人叫他姓名,急俯首看時,乃是劉整,前來勸降,文煥不與多言,暗放一箭,射中劉整右肩,幸得甲肩不入,方免受害,連退忙回,痛恨不已!蒙古將阿裡海涯,曾得西域新炮法,造炮攻下樊城,此時移攻襄陽,聲震如雷,城中驚惶!守卒多越城出降。劉整欲報一箭之恨,要立碎襄陽,捉拿文煥。阿裡海涯道:「且慢,待我再去召降他,如投誠,何必多傷生靈呢?且彼此各為其主,將軍亦不應記他之仇。」

  說罷,即至城下,呼文煥道:「你拒守孤城,已曆五年,也可對得起宋廷了。現在勢窮援絕,徒苦城中生靈,若肯開城出降,盡盡赦勿治,且加拔擢,這是我主的詔命,令我口宣的,決不相欺。」

  文煥聽了,俯首不語。阿裡海涯見了,知道文煥已經心動,便與他折箭為誓道:「我若欺你,有如此箭!」

  文煥始答應出降,先納管鑰,次獻城邑,阿裡海涯入城,同了文煥出迎阿術。阿術進城,文煥交出圖籍,與阿裡海涯同往燕都。此時忽必烈已改國號為大元,本書以後敘述,也就稱為元朝了。文煥入見元主,元主果然依照阿裡海涯之言,授文煥為襄漢大都督。文煥遂獻攻郢之策,願為前驅。元主甚喜!

  命他斬行休息,再圖大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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