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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九回 伏冥誅報應昭彰 立皇嗣擇人付託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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卻說何立見兩旁差役將秦檜上了刑具,只聽得一片慘呼悲號之聲!心內既覺驚懼,又複不忍,只覺自己的眼光一陣眩暈,及至看視,哪裡有什麼宮殿,什麼和尚審問及秦檜受刑,慘呼悲號之聲?自己的身體卻靠在山中一塊盤陀石上,好似做夢一般。何立心知秦檜必然祿數已終,連忙步下山來,趕回去,及至到了臨安,秦檜果然病已垂危。後人有詩一首,詠何立尋訪行者之事道: 心事誰知默禱間,滿朝敢道相公奸; 九年伍佰無人識,去訪終南何處山。 原來,秦檜自命何立去訪拿行者。不上幾日,韓世忠亦以病歿。世忠自己乞休致仕以後,杜門不出,謝絕世事,只因韋太后回朝,知道金人所畏憚的,只有韓、嶽。兵飛已經冤死,惟韓世忠尚在。韋太后甚為器重,回鑾的時候,特行召見,慰勞備至,後來又時常命中使慰問,且諭令高宗,垂念功臣,晉封世忠為咸安郡王。世忠雖然安居家中,並不干預朝政。 秦檜因兩宮敬禮世忠,倒還懼他三分;及至世忠既死,更加一無忌憚,竟至挾制高宗,任所欲為。高宗初時信任他,此時懼怯他,居然不敢得罪於他。秦檜私黨張扶,且當眾明言,請秦檜、金根車,呂願中亦獻《秦城王氣賦》,秦檜心下暗喜!要學王莽、曹操故事,因此要大興黨獄,將所有反對的人,一齊處死,就可成事了。 恰巧王庶病歿貶所,其子之奇、之荀,扶棺大慟,誓報父仇。此言為檜所聞,立即將之奇流於海州,之荀流于容州;且因趙鼎雖死,子孫甚多,要斬草除根,免生後患,暗中謀劃了好幾年,只是無機可乘。又因自己也時常生病,所以遲延下來。 到了紹興二十五年,潭州郡丞汪召錫密告知泉州趙令衿,嘗觀秦檜家廟祀,口內諷誦「君子之澤,五世而斬」二語。秦檜便將趙令衿謫汀州,臨行時,趙鼎子汾,曾餞送令衿。秦檜聞知大喜道:「這番可以一網打盡他們了。」 即嗾侍御史徐哲,劾奏趙汾與趙令衿,飲別厚贐,必有奸謀,下詔逮趙汾與令衿,下大理寺審問。趙汾等被逮入獄,秦檜暗囑獄吏,逼脅趙汾,妄供與張浚、胡寅、胡銓等五十三人同謀大逆。趙汾寧死不肯誣供,獄吏無奈,只得又依照從前處置嶽飛的舊法,捏造了一張供狀,送于秦檜。 秦檜好似得了無價奇珍一般,捧了這張供狀,來至一德格天閣,坐了下來,研墨取筆,要想加入數語羅織成獄。忽然覺得這枝筆,有千斤之重,再也舉不起來。秦檜心內好生驚詫! 不禁抬頭仰視,隱隱的瞧見嶽飛銀盔白袍,立于空中,岳雲、張憲分侍左右,刺客施全,手執大錘,直向自己背上打來。秦檜經此一嚇,直從太師椅中跌倒地上,昏迷不醒。其妻王氏,聽得閣中好似有千鈞重物墜地之聲,連忙帶了幾個侍女,飛奔入內,見秦檜倒在地上,暈厥了去。王氏疑心他得中風病,連忙救治。好容易醒了轉來,只是用手捧了頭,口呼饒命。王氏見此情景,更加驚慌!便與侍女,扶他到房中睡下,等他略略清醒,屏退了左右侍女,私下詢問,身體怎樣的不快?秦檜只是搖頭,但說:「我已無命,快備一事。」 說罷,又複暈去。 王氏極力叫喚,方見他身體顫動,和殺豬一般,口中只呼饒命。 王氏無法,只得去請御醫王繼先來診視。 王繼先與秦檜心腹之交,常在宮中伺察動靜。高宗與韋太后有了微恙,總由繼先診視,只要一服藥,就可奏效,因此,高宗深為寵信。繼先便結交秦檜,專門聯絡內侍,竊探宮中隱事,挾制高宗,因此權勢熏灼,炙手可熱,竟至招權納賄,無所不為,居然珍寶充初,富堪敵國。有禦史參劾繼先恃有秦檜之援,賄賂公行。高宗反而斥禦史道:「秦檜國之司命,繼先朕之司命,汝敢妄劾麼?」 群臣聽了這話,從此沒人再敢說王繼先的過失了。那繼先更加趾高氣揚,毫無忌憚,於宅旁別築別館,體制僭擬內宛,儲臨安名妓劉榮奴於館內。其子悅道,因愛妓女金盼盼,也迎養於內。父子聚麀,互相淫樂。常令妓女開筵奏樂,制為新歌新舞。後聞欽宗上賓之信,禁止筵樂,繼先乃令妓女,舞而不歌,舉手頓足,以為歡笑!名為啞樂。 又在湖州舊居,建築大第宅一座,由臨安載現錢二十萬貫,前往堆垛,稱為鎮宅錢;令義子都統制王勝,相送前去。 那王勝綽號王黑龍,本隸張俊部下,因罪,俊責送建康軍中效力,深知繼先甚得高宗寵倖,遂投于繼先門下,拜為義父。 繼先遂力薦王勝可以大用,擢為統制。繼先陰蓄異志,暗養無賴惡少五百人,製備桃花繡甲,刀槍牌棒及一切兵器,日夜訓練,冀成勁旅。事情洩漏,為殿中侍御史杜莘所劾,編管福建居住,子孫永遠勒停。後人有詩詠王繼先,不過一個醫官,勢力竟能如此雄厚:家筵靜看無聲樂,別館爭排鎮宅錢;練得桃花繡甲隊,義兒相送上江船。 秦檜得病,去請繼先診視。他這時正在得勢的時候,只因和秦檜是心腹至交,不便推辭,立刻前來。哪知秦檜見了繼先,睜大了一雙眼睛,呼他為嶽少保;忽然又呼他為施義士,停了一會,又哀求他饒命。王繼先見了這般模樣,知是冤魂纏繞,直嚇得戰戰兢兢,坐立不安,勉強開了一張藥方,連忙辭去。 秦檜服了藥,更加病重,連聲呼痛,身上也現出青紅之色,好似受了刑具一般。王氏等正在忙著,何立已從終南第一山回來請見秦檜,以便得命,王氏令他不必進見。偏生秦檜又清醒轉來,聞說何立回來,一片聲叫何立進見。王氏傳他進內。何立至床前下拜,秦檜不待他開口,便下淚道:「終南第一山的事情,我已知道,你一片誠心奉了命,不憚程途遙遠,能夠前去,真是不可多得的人物!但是我已沒有命了。」 又是一聲哀號慘呼!何立聽他呼痛之聲,竟與終南第一山受刑一般無二,心內不思再聽,只得含淚退出。 何立方退,高宗御駕降臨。王氏與秦檜等,連忙迎接。高宗入內問疾,秦檜倒還清醒,只是口內不能說話,惟有看著高宗流淚。高宗見了這般情形,便面諭秦熺道:「卿父病已垂危,恐難挽救了。」 秦熺乘機奏道:「臣父倘有不測,他日繼臣父後任的,應屬何人?」 高宗聞言,搖首道:「此事非卿所應干預。」 言罷拂袖而出。回宮之後,命直學士沈虛中草制,命秦檜父子致仕,並加封檜為建康郡王,熺為少帥,檜孫塤、堪,均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。這日夜間,秦檜自嚼其舌,幾成粉碎而死。檜在相位十九年,一意與金議和,摧殘善類,密佈羽党,所有忠臣良將排斥殆盡。凡彈劾文字,均由檜親自擬稿,令台諫錄陳,奏牘中皆,羅織周內之詞。 廷臣見了,皆知為老秦手笑。輔政大臣,略有違忤,即加貶謫。故秦檜入相十九年,參政易至二十八人。且賄賂公行,不畏清議,因此家中財產,富可敵國。外國珍寶,至檜已死,尚有饋送前來的。到了晚年,潸儲不臣之心,高宗見之,亦複畏懼!至檜死後,高宗常語楊存中道:「朕今日始免於膝褲中帶匕首了。」 可知秦檜的跋扈不臣,高宗的畏懼奸人了。但是,高宗雖知其奸,還追贈為申王,賜諡曰忠獻,直到甯宗開禧年間,始追奪王爵,改諡繆醜。 檜之墓在金陵牧牛亭,墓身前豐碑兀立,不鐫一字。相傳秦檜既歿,求人撰神道碑。當時士大夫,因檜枯權恃援,力主和議,誅殺勳舊,誣陷忠良,故鄙其為人,且畏物議,雖有詔命為檜撰碑,竟無一人肯執筆代撰的。後人有詩詠之道: 不見文章立墓門,牧牛亭上泣奸魂; 東窗事犯須臾事,夜半猶然憶子孫。 秦檜歿後,未幾,其妻王氏亦以病死,與檜同葬于建康。 至明朝成化年間,其墓為盜所發,竊取珍寶金銀,值貲巨萬。 案發後,竊墓賊就獲,官往檢驗,檜與妻王氏,皆僭用水銀為故殮,故屍體未毀,面色如生。當下碎剮其屍,投於溷廁,並減輕盜墓之罪!人心大快!千百年後,猶至碎屍投溷,令人恨視奸臣的報應,可謂顯明已極了。 張俊於檜死前一年,已經病歿。害嶽飛的人,還剩了一個萬俟卨,生存於世。萬俟卨因為失歡于秦檜,貶諫沆州。高宗因此疑心萬俟卨不是秦檜一黨,竟召為尚書右僕射,並同平章事,湯思退知樞密院事,張綱參知政事。湯思退平日阿附秦檜,檜歿時,囑以後事,饋金千兩。思退疑檜贈金,是有心嘗試自己的,所以辭卻未受。高宗聞得思退卻金一事,也以為不是檜黨,因此特加拔擢。沈該也得參政,乃是隨俗浮沉的人,毫無建白,所以秦檜雖死,仍與未死一般,朝政絕無起色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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