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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一回 承大統旁支入繼 議崇封聚訟盈廷(1)


  話說狄青獲勝之後,深恐儂智高為人狡猾,就此潛逃,便難擒拿,所以決不休息,揮軍亟進。果然不出狄青所料,宋兵追至邕州,智高已縱火焚城,夤夜遁去。宋兵進了邕州,撲滅余火,查覓智高,竟無蹤跡。適有一具屍體,身穿龍衣,眾將都目為智高,說他已死,擬即上聞。狄青連連搖頭道:「安知非詐?我甯失智高,不敢欺君冒功。」

  遂據實具奏。

  仁宗接得捷報,喜慰非凡,謂龐籍道:「狄青果能一戰成功,卿可謂有知人之明了。」

  乃詔餘靖經制廣西,追捕智高,召狄青、孫沔還朝。擢青為樞密使;沔為樞密副使,南征將士,均各賞齎有差。智高母阿儂及弟智光,侄繼宗,逃至特磨道,為餘靖追獲,解京伏法。獨智高竄死大理,由餘靖索取屍身,函首人獻。南方既平。

  仁宗又下詔改元,號稱至和。適值張貴妃一病不起,竟爾逝世。仁宗悲悼逾恒!輟朝七日;且禁京城舉樂一月,追冊為皇后,治喪皇儀殿,賜諡溫成。知制誥王洙,迎合意旨,陰與內侍石全斌結連,欲令孫沔讀冊,宰相護葬。其時龐籍罷相,陳執中斷任。執中奉命惟謹,孫沔入朝抗言道:「陛下欲令臣沔讀冊,何敢不遵!但臣職任樞密副使,非讀冊官。不讀冊,是謂逆旨;臣若讀冊,是謂越職。須陛下將臣免職,方才可告無罪。」

  仁宗默然不答,次日竟罷沔職,徙知杭州;且令參政劉沆充溫成皇后園陵監護使,葬畢敘功,擢同平章事。

  未幾,陳執中以台諫交章論列遂致銘職。仁宗擇相未定,恰值學士王素,因事入見。仁宗問道:「卿為故相王旦之子,與朕為世舊,非他人可比。朕欲擇相,卿以為誰可當此重任?」

  王素奏道:「但教宦官宮妾不知姓名者,便可入選。」

  仁宗道:「據卿所言,只有富弼一人可以充選。」

  王素頓首拜賀道:「臣慶陛下得人矣!」

  仁宗又問文彥博如何?王素道:「亦宰相才!」

  乃下詔召二人入朝,並授同平章事。詔下之日,士大夫額手稱慶!過了至和二年,又改年號為嘉祐,仁宗禦大慶殿受賀。忽然眩暈欲僕,亟命群臣草草行禮,退回宮中,自此數日不朝,內外憂疑,群情洶懼!幸賴文、富二相,以祈禱為名,值宿殿廬,方能鎮靖無事。文彥博於問疾之時,乘間請立儲君,仁宗總是含糊答應。過了一月,才得痊癒,禦延和殿召見百官。

  文、富二相,始敢退舊私第。知諫院範鎮,請建儲位,罷免諫職。學士歐陽修、侍御史趙汴、知制誥吳奎,上疏力請,亦不見允。殿中侍御史包拯,又上章極諫,竟把他出知開封府。

  這包拯,字希仁,及安徽合肥人,初舉進士,授建昌縣知縣。因父母年老,辭不赴任。直至雙親逝世,廬墓終喪,方才出仕。初知天長縣,即以善折獄著聞;後拜禦史,加按察使,又曆三司戶部判官,出為京東轉運使,複入為天章閣待制,更知諫院,除龍圖閣直學士,兼殿中侍御史。生性剛正不阿,權貴豪戚,宦官近幸,皆為斂手。既知開封府,大開正門,任人訴冤。無論何種案件,皆令兩造上堂,辨白是非,如有枉屈,必盡力察訪,務得真情而後已。鋤強扶弱,伸冤理枉;不避權貴,矜恤孤寡;一介不取,鐵面無私。童稚婦女,皆知其名,或呼名為「包待制」,或呼作「包龍圖」。京師為之語道:「關節不到,有閻羅包老。」

  後人因此一語,便說包公能日斷陽間,夜斷陰間,死後且為閻羅天子。《包公案》一書,就是從此附會而成的。其實包公善能斷獄,乃是真的。那些無稽之談,卻不足憑信。後人有詩一首,詠包公之善於折獄,倒還說得不錯,錄在下面;諸位看就知包公的為人了。其詩道:

  理枉全仗是廉明,豈有神仙異術存;
  剛正如公能有幾,果然一笑比河清。

  讀了這首詩,可知包公完全是個剛正不阿的人,並非攻乎異端之輩。後人說神說鬼,未免厚誣包公了。

  那包拯做了兩年開封府,仁宗仍舊召他入朝,授為禦史中丞。包拯受職以後,仍然是正色立朝,絕不阿附。才過了幾日,他又伏闕上,請立儲君,以端國本。仁宗不悅道:「卿又來說此事了。朕且問卿,何人可立?」

  包拯叩首奏道:「臣之本意,不過為宗廟萬世計。陛下今問臣何人可立,是疑臣請立儲君,抱有邀福之意了。臣年將七十,且無子嗣,還有什麼後福可邀。但是耿耿孤忠,難安緘默,願陛下察之。」

  仁宗聽了,很為動容,方和聲諭道:「卿之忠心,朕已知之;建儲一事,總當舉行,待朕妥議便了。」

  那包拯本有一子,名喚包繚,娶妻崔氏,曾為建州通判,壯年去世。崔氏無子,守節不嫁。因此包拯面奏仁宗,說道沒有子嗣。但包拯有個媵妾,懷孕被出,在母家生下一男,為崔氏所知,暗中贍養,母子俱得生全。嘉祐六年,包拯為樞密副使,過了一年,患病將死。崔氏始將此事告知包拯,乃命取回媵子,繼承宗桃,命名曰綖。包拯臨歿,留遺囑道:「後人倘得出仕為官,當謹守清白家風。如或犯贓,生不得放歸本家,死不得安葬祖塋。不從吾志,非我子孫。」

  言畢而逝。有詔追贈禮部尚書,賜諡孝肅。惟立儲一事,也在嘉祐六七年間方才定奪。原來,仁宗生有三子,長名防,次名昕,三名曦。皆生而不育,仁宗日夕望子,無奈育麟乏兆,終成虛願。自張貴妃歿後,仁宗追思故劍,又召回前時的楊美人。楊美人原是劉太后的親戚,色藝雙全,重新入宮,晉位婕妤,迭進修嬡修議諸名號,也是夢態無期,徒擅寵倖。

  仁宗因後宮無出,又采選良家女子十人,一一召幸,宮中號稱「十閤」。這十閤都歡喜恃寵爭權,各有各的門路,內中尤以黃美人、劉美人兩個更為驕縱攬權,賄賂公行,中外測目。當嘉祐四年秋間,月食幾盡,禦史中丞韓絳,奏稱十閤恃寵,不足育麟,反傷陰教,應請嚴加裁抑。仁宗覽奏,暗加察訪,得了實據,遂將十閤盡行遣去,並放出宮女一二百人。

  至嘉祐六七年間,文彥博年老致仕,富弼亦丁母憂,乃用韓琦同平章事、宋庠、田況為樞密使,張升為副使。韓琦入相,首以建儲為請。仁宗道:「後宮現已有孕,且待分娩後,再議罷。」

  不料到了產期,又複生女。韓琦乃呈進 《漢書·孫光傳》道:「漢成帝無子,曾立猶子嗣。彼乃中材之主,尚能擇人付託,何況英明如陛下呢!」

  仁宗仍是遲疑不決。

  會知諫院司馬光,知江州呂誨,連章固請。司馬光奏中且言儲位不定,必有小人從中作梗,欲俟臨時倉猝之際,援立親厚的人。古時有定策閤老,門生天子之名,都是從此而來的,豈不可危!仁宗見了此奏,果然感悟,命將本章交中書會議。

  首相韓琦,次日帶了本章進見,正要論奏,仁宗遽然說道:「朕久有立儲之意,卿看哪個可立呢?」

  韓琦答道:「此事非臣等所敢私議,還請決自宸衷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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