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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六回 鐵如意指揮三軍 金鳳釵手剔孤燈(3)


  這日道經葭萌關,在驛中憩息。後主孟昶,自有軍士監守,另居一室;花蕊夫人帶了兩名宮人,居於左首一間屋內;昶母李氏,居於右首屋內。其餘男婦諸人,都在驛中夾雜住下。花蕊夫人瞧著這般模樣,回想盛時,在宮中歌舞宴飲,何等歡樂,今日國亡家破,身為囚虜,尚不知到汴京時性命如何,心內想著,好不傷感。獨自一人涕泣了一會兒,覺得一盞孤燈,昏慘慘的,不勝淒涼,再看兩個宮人,已是睡得和死人一般。花蕊夫人要睡又睡不去,要想把燈剔亮。卻又沒有燈檠,只得將頭上的金鳳釵取下,把燈剔亮,那胸中的哀怨,無處發洩,便隨意填的一闋小令,取過筆墨,要寫了下來,卻又沒有箋紙,只得蘸著筆,在那驛壁上寫道:

  初離蜀道心將碎,離恨綿綿,春日如年,馬上時時聞杜鵑。
  三千宮女皆花貌,共鬥嬋娟,髻學朝天,今日誰知是讖官。

  花蕊夫人題罷,擲筆歎道:「當年在成都宮內,主上親譜《萬里朝天曲》,命我按拍歌之,以為是萬里來朝的佳讖,因此百官競執長鞭,自馬至地,婦人競戴高冠,皆呼為『朝天』。及李豔娘入宮,好梳高髻,宮人皆學之邀寵倖,也喚做『朝天髻』。哪知今日萬里崎嶇,前往汴京,朝見宋主。萬里朝天的讖言,卻是降宋的應驗,豈不可歎麼?」

  她獨自一人,孤零零的追想前情,悲傷現在,芳心似搗,柔情如織,哪裡還能安睡?

  不知不覺,早又天明,監送的軍騎,已來催促登程,只得隨著眾人一齊動身,沿途前進,並無阻礙,早已到了汴京。

  孟昶待罪闕下,太祖禦祟元殿,宣孟昶入見。孟昶叩拜已畢,太祖賜坐賜宴,備加恩禮,並封孟昶為檢校太師,兼中書令,授爵秦國公,賜居汴河之濱,新造第宅;自孟昶之母李氏以下,凡子弟妻妾及官屬,均賜齎有差,就是王昭遠等一班俘虜,也盡行釋放。你道太祖因甚如此加恩?只因久聞孟昶之妾花蕊夫人豔絕塵寰,欲思一見顏色,以慰渴懷,又不便特行召見,恐人議論,便想出這個主意。遍加賞賜,他們必定進宮謝恩。就可見花蕊夫人了。

  果然到了次日,孟昶之母李氏,便帶著兒子的妻妾一同入宮,拜謝聖恩。太祖便擇著次序,一個一個召見。到得花蕊夫人入謁,太祖格外留神,覺得她才至座前,便有一種香澤撲入鼻中,令人心醉。仔細端詳,真是天姿國色,不同凡豔,千嬌百媚,難以言喻。折腰下拜,好似迎風楊柳,婀娜輕盈。太祖已看出了神,好似酒醉一般失了知覺。等到花蕊夫人口稱臣妾費氏見駕,願皇上聖壽無疆,這一片嬌音,如鶯簧百囀,嚦嚦可聽,方才把太祖的魂靈,喚了轉來。太祖自覺過於出神,太不雅觀,便竭力鎮定,傳旨平身;且諭孟昶母李氏,一同旁坐。

  李氏請旨入謁六宮,當下便有宮女引導,花蕊夫人也跟隨前往。

  太祖仍在那裡等候她們,去了好一會,方才出外,謝恩告退。

  太祖稱李氏為國母,並傳諭叫她隨時入宮,不必拘泥形跡,李氏唯唯而退。太祖卻把兩道眼光,射住在花蕊夫人身上,一瞬也不瞬。花蕊夫人也有些覺著,便瞧了太祖一眼,低頭斂鬟而退。

  這臨去時的秋波一轉,更是勾魂攝魄,直把個太祖弄得意馬心猿,竟致時時刻刻記念著花蕊夫人,幾乎廢寢忘餐。恰值此時,皇后王氏,於乾德六年崩逝,六宮春色,雖然如海,都比不上花蕊夫人的美貌。太祖正在擇後,遇到這樣傾國傾城的佳人,如何肯輕易放過?無奈羅敷有夫,又不能強奪過來,思來想去,便將心腸一硬道:「不下毒手,如何能得美人?」

  當下決定了主意。便在這一天,召孟昶入宮夜宴,太祖以卮酒賜之,並諭令開懷暢飲,直至夜半,方才謝恩而歸。至次日孟遂即患病,胸間似乎有物梗塞,不能下嚥。延醫診治,皆不知是何症候,不上兩日,即便死去,年四十七歲,從蜀中來到汴京,不過七日工夫。

  太祖聞得孟昶已死,為之輟期五日,素服發喪,賻贈布帛千匹,葬費盡由官給,追封為楚王。昶母李氏,自入朝後,太祖特賜肩輿,令她時常入宮。李氏每見太祖,輒有戚容,太祖嘗慰諭她道:「國母善自珍攝,無過戚戚,如嫌在京不便,他日當送母歸去。」

  李氏問道:「陛下使妾歸於何處?」

  太祖道:「當送母回至蜀中。」

  李氏道:「妾本太原人,倘得歸老並州,以遂素願。妾便感恩不盡了!」

  太祖欣然言道:「並州現為北漢所佔據。待朕平了劉鈞,定當為母所願。」

  李氏拜謝而退。

  到得孟昶病歿,李氏並不哭泣,但舉酒酧地道:「汝不能以一死殉社稷,貪生至此。我亦為汝尚存,不忍遽死。今汝既死,我生何為?」遂絕食數日而亡。

  太祖聞李氏亦歿,命賻贈加等,且鴻臚卿、范禹稱經理喪事,與孟昶俱葬於洛陽。

  葬事既畢,孟昶家屬,仍回汴京,少不得入宮謝恩。太祖見花蕊夫人全身縞素,愈顯得明眸皓齒,玉骨珊珊,便乘此機會,把她留在宮中,逼令侍宴。花蕊夫人在這時候,身不由己,也只得宛轉從命。飲酒中間,太祖知道花蕊夫人能詩,在蜀中時,曾作宮詞百首,要她即席吟詩,以顯才華。花蕊夫人奉了旨意,遂立吟一絕道:

  君王城上樹降旗,妾在深宮哪得知;
  十四萬人齊解甲,更無一個是男兒。

  太祖看了這詩,擊節歎賞,極口讚美道:「卿真是個錦心繡口了!」

  那花蕊夫人本是個天生尤物,飲了幾杯酒,紅雲上頰,更覺嫵媚動人。太祖瞧了這樣的美人,哪裡還忍耐得住,便命撤去禦筵,攜著花蕊夫人,同入寢宮,共效於飛。這花蕊夫人,床笫之間,工夫極好,服侍得太祖心酣意暢。到了次日,即冊立為貴妃。花蕊夫人既順從了太祖,又受封為妃,少不得拿出在蜀中引誘孟昶的手段來,引誘太祖,每日裡歌舞宴飲,取樂不已。

  太祖得了這個溫柔鄉,好不有興,每日退朝,便往花蕊夫人處調笑。這一日太祖退朝回來,見了一樣東西,大為疑惑。

  未知所見何物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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