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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回 奮神威深宵鬥惡煞 遇異僧蕭寺延嘉賓(2)


  匡胤答道:「你要問門戶未開,我怎麼能夠進來的麼?只因我見你匆匆鎖門而去,知道內中無人,免得再到旁的人家去借宿,又要多費周折,便從牆上跳入裡面,預備住一夜,天色未明即便動身。不料睡到半夜,煞神前來將我擾醒,我就和煞神爭鬥了半夜。一個煞神鬥不過我逃走了;一個煞神卻被我一把抓住,將它打死,現在躺在那邊,那血淋淋的東西,不是煞神麼?我身上的血跡,就是和煞神爭鬥沾染上的。」

  眾人聽了匡胤的話,齊把打死的東西一看,認得果是煞神,不覺驚喜欲狂!一齊而上,把匡胤圍住,有的向他叩頭,有的向他禮拜,有的口稱恩人,還有的對著已死的煞神,戟指罵道:「你如今還能禍人麼?天道好還,也有今天這一日,真是快心得很!」

  匡胤被他們一陣胡鬧,弄得如墜五里霧中,一點頭緒沒有,只是呆呆的看著他們,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幸虧眾人當中,有個為首的老者,瞧見匡胤呆呆立著,不敢開口,知道匡胤不明白其中的原因,就把眾人攔住道:「多蒙這位英雄替我們地方上除了大害!向他道謝,原是正理。只是也應該把內中的詳情細細的告知,然後再行道謝,方使他可以安心受你們的禮拜!像這樣亂七八糟的瞎鬧一陣,反把他弄得沒有頭緒,那樣行為,豈是感念恩德的所應該如此的麼?你們快些退立一旁,讓我向英雄說知備細,再行道謝,也還不遲哩!」

  眾人聽了老者的言語,方才把圈子一松,齊齊退向後面,等候著老者和匡胤說話。老者不慌不忙,取過一張椅子,讓匡胤靠著靈前的供桌,坐將下來,方才向匡胤問道:「不知英雄尊姓大名?仙鄉何處?因甚來到此地?」

  匡胤見問,便將姓名籍貫,以及赴鳳翔行營,因貪趕路程,錯過宿站,方才到此的話,一一告訴了老者。老者聽了,肅然起敬道:「原來是位宦家公子!老漢失禮得很!」

  匡胤道:「老丈休要客氣,我們萍水相逢,總算有緣,不知這裡是何地名。我昨夜與煞神爭鬥,將它打死,也不過偶然之事,那些人為什麼要現出這般模樣?還請老丈不嫌煩瑣,詳細告我。」

  老者答道:「承蒙公子下問,老漢敢不詳告。我們這村,叫做桐蔭村,屬￿襄陽府所管。若問打死煞神,眾人為何要如此模樣,這話說來很長。因為我們這個村莊,不知在哪一朝,哪一代興出的例兒,無論何等人家,不問富貴貧賤,官宦平民,如果有人亡故,必定要回煞的。到了回煞的日期,相傳有兩個煞神,似雞大,鶴頸鳥喙,鐵翅銅爪,相貌兇惡,力大無窮,乃是一雌一雄,相配成偶,死人回煞,煞神一定前來享受祭品,死者的家族到得回煞這夜,無論男女老幼,都要回避出外,不得存留一人。倘若有人在家,觸犯了煞神,便立即將魂魄吸去,這個人不上三日,就一命嗚呼了。

  「那煞神來往,必有一陣旋風,非但死者的家族不能觸著這風,就是左鄰右舍和遠近的行人,也不能觸犯的。如果稍不留神,碰著旋風,就有不測之禍,任是仙人,也解救不來。所以本村每逢有人亡故,請陰陽先生算定了回煞之期,必須通告村中住戶,使他們預先防備。到了這一天,家族人等,固然避往親戚人家,就是近旁的鄰居,也要關門閉戶,不敢出外,否則遇著旋風,往往有不幸之事發生出來。

  「剛才這一班人,都是受過煞神之害的:有的是父母沖犯了煞神,沒了性命;有的是妻女遇了煞神,吸去魂魄。皆是受了煞神的禍患,無從伸雪,心中十分怨苦,又沒有法子可以抵制。如今忽見公子竟將煞神打死,並且死的還是個雄的煞神,單剩下一個雌的,它沒有雄的那樣厲害,雖然逃走去了,可以不必懼怕。公子這麼一來真是替我們村上除去一個大害,那些人圍繞著公子,叩頭禮拜,正是表示他們感謝的意思,不過沒有將內中的詳情說明,反使公子摸不著頭緒了。」

  匡胤經老者把情由表明,方才知道其中的緣故,一心要想趕路,立起身來,辭別老者,便要動身。老者連忙挽留道:「地方上蒙公子除去大害,全村的人都要奉請一下,以表謝意,少不得屈留公子居住幾日,使我們略盡地主之誼。」

  匡胤哈哈笑道:「我打死了煞神,不過是偶然遇見僥倖成事,並非有意替你們除害,如何要酬謝呢?快請老丈傳語這些鄉鄰切勿如此。我有萬分緊要的事情在身,頃刻也不能留在這裡的。」

  說著,立起身來,匆匆欲行。老者又再三挽留,匡胤只是不允。

  老者見匡胤堅執要行,無論如何也留他不住,實在沒有法想,只得說道:「公子既然一定要去,老漢也不敢過於挽留。只是此刻時將晌午,公子自早晨至今,未進飲食,腹中豈不饑餓?況且離了我們這村,有數十裡人跡罕見的曠野之地。公子若不用飽飲食,到了那裡,前不著村,後不著店,豈不大受其累?我勸公子還是略延片刻,吃過了飯再行動為上。」

  匡胤初時一心要想趕路,卻把飲食一事拋在腦後,並不記憶。現在被老者一言提醒,覺得腹中甚是饑餓,也就笑著說道:「我因有事在心,竟把吃飯也忘記了。既蒙老丈和眾位鄉親一片美意,留我吃飯,若再執意推辭,那就太覺不近人情了。我便老老實實在此吃了飯再動身罷。」

  老者和眾人見匡胤答應在此吃飯,一齊大喜。老者道:「我原說,公子乃是爽快不過的人,何至吃一頓飯都不肯賞光呢?只是此間擺著一口靈柩,地方過小,連桌椅都沒處擺,還請到老漢家裡去坐罷。」

  匡胤已允許在此吃飯,也就不再推辭,便同了老者到他的家內而去。

  眾人因匡胤急切要動身,連忙備了酒飯,請匡胤飽餐一頓。匡胤吃罷飯遂即插弓袋箭,提了包裹,辭別老者和眾人,登程而去。

  走了兩日,已抵襄陽。所苦的是此次出外,乃是背著母親妻子不別而行;隨身資斧,所帶無多,這時已經用罄,再向前去,尚不知有無機緣,所以心內甚為著急。也是匡胤不該落拓窮途,自有際遇到來。

  這日正當天色將暮,身邊沒了盤纏,不能至旅店內寄宿。

  尋到一處僧寺,步入裡面,見了僧徒,說出行路經此,無處安身,欲借寶刹,暫宿一宵的意思。不料做僧徒的人,都是勢利的居多,他們平日見了富貴顯赫的人,自然阿奉不遑。現在瞧著匡胤,行囊蕭索,衣履敝舊,知是日暮途窮的征客,無甚油水可沾,如何肯留他住宿下來?當即一口回絕,不容存身。

  匡胤此時進退兩難,只得婉言懇切,但求得容留,便在廡下,寄居一夜,也不妨的。哪知這些僧徒任憑再三央告,總是白眼相向,不肯允許。匡胤見他們如此執利,不覺發起火來,厲聲說道:「出家人慈悲為本,庵觀寺院,又是受的十方供獻,我們過路客人,借宿一宵,乃是應該容納的,如何這般央求,還是不肯答應呢?休要惹我發起性來,得罪了你們,那就懊悔嫌遲了!」

  內中有個僧徒,見他說話強硬,正要發作。

  忽見一個小沙彌從裡面匆匆走出,向眾僧徒說道:「你們又在這裡爭鬧些什麼?老師父叫我來問你們守候的貴人,此刻可曾到來?他在那裡盼望著呢?」

  眾僧徒齊聲埋怨道:「都是老師父不好,無緣無故,看什麼天象,說是紫微星朗照本方,今天午後,必有貴人降臨,命我們在此守候。我們自從吃了飯就在此坐守,直到此刻,天色將晚,也沒有什麼貴人降臨。倒反有個過路窮人,硬要在寺內投宿,我們不肯答應,他便倔強起來,正在和他爭鬧哩!」

  小沙彌道:「老師父說的,真人不露相,露相不真人,你們俗眼凡胎,哪裡識得?這投宿的過客,正是貴人。老師父已知他現在到了本寺,命我來關照你們,好好的請他到裡面去,不可怠慢著他!」

  眾僧徒一齊詫異道:「落魄到這般樣子,老師父反說他是貴人,不知貴在哪裡,我們可瞧不出來。老師父既要請他進內,你就同著他往裡面去罷,我們卻沒這閒工夫來陪侍他。」

  說罷這話,竟自一哄而散,不來理睬匡胤。

  那小沙彌卻經師父再三吩咐了出來的,見眾僧徒一齊散去,只得上前陪笑說道:「貴客休要嗔怪!他們多是些無知之徒,不懂接待賓客的禮節,我們師父已經知道貴客到此,在方丈室裡等候許久了,命我前來奉請,望貴客一同到方丈內去罷。」

  匡胤早把小沙彌的話聽得明明白白,料定裡面的老師父必是異人。又見小沙彌如此客氣,也就不肯怠慢,口中連連稱謝,遂將适才放下的箭囊弓袋,和那包裹,一齊拿了,跟隨小沙彌,徑向方丈內去。

  不知這老師父究竟是何等樣人,見了匡胤有何話說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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