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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回 推心置腹三雄結義 輕歌妙舞雙美獻技(2)


  不多一會,早見匡胤攜定匡義的手,步入後堂,向父母行過了禮,方才說道:「孩子不孝,出外就學,將近一年,有失定省之禮,尚請雙親恕罪!」

  弘殷道:「你在外能夠認真求學,比在家侍奉我們還要孝順,哪有罪你之理!只是此時既非節下,又非年終,如何回來呢?」

  匡胤道:「兒已出外多時,著實記念家中,現在離年終也不遠了,所以提早回來。」

  弘殷道:「既已回家,也就不必多說了。只是休得像從前一樣,終日在外和那些朋友舞刀弄槍的胡鬧。須要在家溫習功課,以免荒廢。我不時要來考察你,如果仍和從前一樣,那時休要怪我。」

  匡胤聽了,諾諾連聲。杜氏坐在一旁,深恐匡胤講出甚話,觸惱弘殷,遂即打岔道:「匡義、匡美,你們兩人離開大哥將近一年,此時他既回來,如何不去拜見?難道做兄弟的道理都不懂得麼?」

  匡義聞得母親吩咐,遂趨步上前,向匡胤下拜。那匡美還在呀呀學語時代,杜氏說的話,如何省得?仍舊立著,不肯上前。

  匡胤見匡義行禮,連忙將他扶住,舉目細細一看,見他生得面白唇紅,河目海口,雙眉人鬢,兩耳垂肩,真是龍鳳之姿,天日之表。雖然身材尚未長成,站在面前,已是亭亭玉立,十分可愛。匡胤笑著,向父母說道:「孩兒離家不滿一載,二弟已長成如此模樣,將來的後福,要比孩兒好得多哩!」

  杜氏道:「現在長得倒還不差,至於後福如何,只好看他的造化了。」

  匡胤應了聲是,便告退下來,自去整理臥室。

  從此匡胤安居家中,雖然遵著弘殷的教訓,不准出外胡鬧,但他的性情是好動的,哪裡按捺得住!過了兩日,舊性複萌,仍去找他的少年朋友,在外亂闖去了。原來匡胤天生成神武有力,從前在家的時候,聲名甚盛,眾少年都敬愛匡胤,不敢侮弄。

  其中最莫逆的有兩個人,一個是磁州韓令坤;一個是太原慕容延釗,都是倜儻不群的勇敢少年。匡胤和這兩人,本是舊日知己,如今遊學歸來,少不得彼此拜訪,互相往來,日日聚在一處。除了研究武藝,時或聯轡出遊;或射獵;或比箭;或擊球;或蹴鞠;甚至呼驢喝雉,樗蒲六博,無所不為。

  有一天,韓令坤約了匡胤到一處土室裡面賭博為戲。正在興高采烈,勝負未分的時候,忽聞外面一陣聲音,甚為喧擾。

  二人忙將賭博停住,傾耳細聽,覺得這陣聲音,只在土室上面往來旋繞,並不到旁的地方去,都覺驚疑起來。匡胤向令坤道:「這聲音像是什麼禽類,你聽那聲音裡面,還夾雜著翅膀飛動之音哩!此地本來鄰近山林,人跡稀少,莫非有什麼毒蟲猛獸經過這裡,因此驚動了林間的鳥類,喧擾得如此厲害?好在我們的弓箭都隨身帶來,何不出外觀看?倘有猛獸,射死了它,也可與地方除害。不知韓兄意下如何?」

  令坤道:「你言正與我意相合,可謂英雄所見略同了。」

  當下放了賭具,各人攜了弓箭,走出土室,四下觀望。那見有什麼猛獸,卻是一群鳥雀,在土室頂上飛鳴搏鬥,所以噪聲不已。

  令坤向匡胤道:「這鳥雀甚為可惡!它們身為同類,還要互相搏鬥,自行殘殺。無怪現在的軍人一言不合,便動干戈;雖殺人盈野,血流溝渠,也不顧惜了。」

  匡胤道:「它們這樣狠鬥,不肯休息,其結果必至兩敗俱傷。我們何不想個法子,替它解圍呢?」

  令坤道:「要替它解圍,是很容易的!何用想法子,只要在地上拾幾塊碎石子,向上拋擲,它們自然驚散逃走,不再爭鬥了。」

  匡胤笑道:「拋磚擲石,乃是小兒的行為,我們長大成人,並且自命為英雄好漢,豈可效那小兒的舉動呢?」

  令坤問道:「你的意思要怎樣才好呢?」

  匡胤道:「它們既然同類相爭,便該處治一番,以儆效尤,而戒後來。我們都有弓箭在身,何不射死幾個鳥雀,以懲強暴。」

  令坤聞言,連連點頭道:「此言很是!它們搏擊不已,便是狠戾強暴的確證,我們射死了它,並不為過。」

  說著,兩人退後了幾步,離開土室約有一丈開外。

  正在抽箭搭弓,要放射出去,突然天崩地塌的一聲響,頓時灰塵飛揚,兩目難睜,眼前竟看不出是什麼東西倒將下來。

  可是土屋頂上,爭鬥搏擊,飛鳴不已的鳥雀,經此一嚇,也沒命的逃走,不知去向。一刹那間,耳根十分清淨,居然悄無聲息。兩人忙將眼睛揉了一會,方得睜開觀看。你道這聲響亮究是何物?卻是那座土屋無緣無故崩倒下來。

  匡胤連稱僥倖:「好好的土室,忽然坍塌,我們不是這陣鳥雀的喧聲,正在裡面賭得有興,那肯出外?豈不壓死其中,沒處呼冤麼?」

  令坤也道:「真是奇事!想必鳥雀的爭鬥喧嚷,正是來救我們的。雖然你我命不該絕,天借其便,引出土室。

  但是那群鳥雀總算是救命恩人,我們不能知恩報恩,還要用箭射它們,豈不罪過!」

  匡胤接口說道:「幸而土室坍塌迅速,這群鳥雀沒有被射,否則不知要傷殘多少性命了。從此以後,你我對於物命,務要加以保護,即使細如蟲蟻,也不可去傷害它,方是體恤上天好生之德呢!」

  令坤點頭歎息道:「你所說的真是仁人之言,其利甚溥!我當緊緊記著這番言語,日後不到萬不得已,決不傷殘生靈。」

  匡胤道:「此言方是正理!須知天地之大德曰生,無論宇宙間一草一木,只要是含有生機的東西,都是天地所愛惜保護,不忍殘害的。如果我們無緣無故去作踐了它,那就是有背好生之德,不免上天動怒了。」

  令坤不待言畢,接口說道:「據你這般說來,我們將來帶了兵馬和敵人開仗,也不能傷害他麼?」

  匡胤道:「兩國相爭,各賭生命,這是為國效力,為民請命,又當別論。不然,湯武都是聖人,為什麼有牧野之師、孟津之會呢?正因為去殘除暴,救民水火,乃是體恤彼蒼好生之德。如果抱定了婦人之仁,不肯傷害生命,那天下的人民,不要被桀紂暴虐而死麼?所以湯武的傷殘生命,正是救護生靈,你卻不可聽了我的話,弄誤會了。不過還有一層,做了帶兵的將官,雖然刀槍無情,不能不傷生命。只是到得那時,應該抱著好生的主義,能夠少一番殺戮,就是為國家留一點元氣,須於絕無生路之中,覓出生路來,方是道理。所以同是一樣的爭城奪地,那仁暴之分,就這等地方判別出來了。」

  令坤聽得他這篇議論,不覺十分佩服!心裡還想同他談論,因見時候不早,深恐不能趕入城去,只得停了談鋒,各人攜帶弓矢,回到城內,分手而去。

  光陰如駛,早是殘冬已盡,臘去春回又到新年。匡胤忙忙碌碌的把新年過去,不覺又近元宵佳節。汴京城內,照例大放花燈,與民同樂,在三日之前,已經預備起來。匡胤此時,倒反沒有事情,惟日夕盼望柴榮、鄭恩來踐看燈之約。

  哪知盼望到十五這日,還不見兩人的蹤影,料定柴、鄭二人,決非有意失約,必然有甚要事,不能脫身,所以如此。只得悶悶的挨到晚上,在家內陪著父母兄弟,吃團圓筵宴。那弘殷因身典禁軍,責任重大,不敢多延時刻,只在席上略坐一坐,飲兩杯酒,吃些兒菜,應個景兒,便去調派禁軍,彈壓遊人,巡查街市去了。

  匡胤陪著母親,吃了飯,散席之後,方始稟告杜氏,說是有朋友約著,同去看燈。杜氏吩咐早去早回,不可在外闖事!

  匡胤口稱領命,便辭了杜氏,大踏步出外。行到眾人約會之所,只見許多少年,如韓令坤、慕容延釗、張光遠、楊廷龍、周霸、史圭、李漢升、李重進這一班兒,都齊集在那裡,一見匡胤到來,盡皆歡呼迎接道:「趙兄既到,我們應該出發看燈了。」

  當下議定南天門天慶樓,燈采最是壯麗,又與此處相近,先往那裡遊玩一番。眾人齊都贊成!徑向南天門而去。

  此時燈火已經點齊,一路之上,笙歌刮耳,弦瑟並陣。又加著綠槐夾道,青柳垂堤,那風景的奇妙,真令人賞心悅目,如入山陰道上,大有應接不暇之勢。只是有一樁事情最為惹厭,乃是遊人如櫛魚貫而行,不得超越而前。如有亂行之人,那站在街旁的禁兵,就要上前干涉。所以這一夜金吾不禁,人數雖多,能夠維持秩序,不致擾亂,就是這個緣故。匡胤知道這個章程,只得耐定性兒,慢慢的行向前去。

  過了天慶樓,已至禦勾欄,其時禦勾欄內,有南唐進獻的一雙美人,一名大雪,二名小雪,生得千嬌百媚,豐神綽約,並且精擅歌舞。今天乃是元宵節,兩個美人在門前搭了高臺,獻她的歌舞技藝。此時雙美,正在臺上開始歌舞。匡胤同了眾人,卻卻到來,擠向台前觀看,真是輕歌妙舞,十分動人!看得他們心花怒放,禁不住高聲喝采。

  未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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