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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八回 家鄉在念將士潛行 社稷為憂宮人伏劍(2)


  煬帝閱畢,汗流浹背,繼而長歎道:「從古以來,哪有不亡的國家,不死的主子。時至今日,也無可奈何的了!」

  王義俯伏在煬帝足下道:「聖上到了今日,還要不自悔罪,掩飾已過麼?小臣獨記得聖上的話兒道:『朕當跨三皇,超五帝,俯視商周,當萬世不可及的聖主』!時至今日,不要說別的事了,連乘輿都不能回京,豈非大背前言麼?」

  煬帝聽了王義的話兒,不禁滿面羞慚,也不能自辯,只泣下沾襟道:「汝真忠臣,朝堂百官,皆不及卿,朕原是後悔嫌遲了!」

  王義也泣道:「臣昔不言,尚是貪生,今既具奏,願一死報謝聖恩,請聖上自愛!」

  說畢,即叩頭而出,到了外面,仰天長歎道:「覆亡即在目前,忍看天子受刑麼,不速死,日後原是難免的!」

  說畢,竟取出了佩劍,刎頸而死。

  一個南楚鄙民,卻能如此,倒也難得。只是明知君惡,不能早日勸阻天子,遷過從善,待至日幕途窮,方上一紙諫書,尚有何用?報恩自殺,亦殊無聊,終不免受譏君子,稱為愚忠!但一紙諫書,指陳前弊,深切顯明,正史卻不錄其事,豈以義為宮掖小人,不足道麼?惟韓偓《海山記》,獨表而出之,故小子也采入了書中。

  閑言少敘,書歸正傳。且說王義自刎身亡,早有人入報煬帝,煬帝聽了,不覺驚歎道:「竟有這等事情麼,可悲!可痛!」

  說著說著,不禁泫然下淚,遂命有司厚禮具葬。同日那個月美,又自縊身亡。原來月美和煬帝一夕歡娛之後,滿望大得恩寵,誰知煬帝從了各位夫人的話兒,暫行止欲。月美那裡,便不再去了。蕭皇后因月美刁惡,不時召入宮中,面加呵責。各夫人、美人等,又齊加嘲笑。月美自知不容於眾,憤然離去。

  但憤恨無處可泄,便自縊身死了。

  煬帝聞知此事,也不免悲傷了一番。隔了一天,又接到了幾處警報,乃是武威司馬李軌,佔據了河西各郡,自稱涼王。

  羅川令蕭銑,佔據了巴陵,自稱梁王。還有金城亂首薛舉,先時自稱西秦霸王,此刻卻移占了天水,居然立號為秦帝了。佔據了睢陽一帶,自然長樂王的竇建德,此時又改稱夏王了,真是王者四起。一個跼縮在一隅的隋煬帝,日夕擔憂,心神不寧。

  不免性情反常,躁急易怒。蕭皇后和各夫人、美人們都惴惴不安。只是圖煬帝快樂,只得陪他縱飲。煬帝一杯入手,便也頓忘了國憂,一味地狂飲,不醉不休。

  煬帝終日昏昏沉沉,在醉鄉中解他的愁悶。那般將士們離異的貳心,逐漸發生,都要舍去了煬帝,各自西歸了。其中有個虎賁郎將司馬德戡,生性甚是刁梟,他也不願留在江都。直閱將軍裴虔通,是德戡的好友。德戡這天對虔通道:「主上流連江都,樂不思蜀,將士大半都懷了歸心,他兀是執迷不悟,尚欲遷都丹陽。我實無意留此,公意如何?」

  虔通道:「我已是有此心了,只因獨身遠行,殊覺不便罷了!」

  德戡大喜道:「公既同意,待我召集他人,索性走個乾淨。」

  虔通點點頭道:「思歸的人多了,我也可徵求幾個的。」

  他們兩個商議定當,便輾轉勾引,偏有一個宮女,聞知這個消息,便悄悄的對蕭皇后道:「外間有人要造反了!」

  蕭皇后道:「汝怎生得知?」

  宮女道:「賤妾見侍衛的兵卒,都在交頭接耳,竊竊私語,這種情形,似覺不妙,賤婢因此猜測,定有人密圖不軌呢!」

  蕭皇后聽了宮女的話兒,又驚又疑,沉吟了一會,含笑對宮女道:「汝何不奏明聖上?」

  宮女聽了蕭皇后的話兒,便申奏煬帝。也是宮女合該晦氣,正值煬帝煩惱的時候,便大怒道:「汝知道什麼國家大事,膽敢妄言,擾亂人心,顯見是有意肆奸!」

  宮女嚇得連連叩首,煬帝竟命左右,牽出宮女,用帛縊死。可憐那個宮女,一片好意,卻慘遭屈死。

  蕭皇后也不發一言勸阻,實是深恐累及自己。自是宮中的人,雖知外面的消息不穩,但都噤若寒蟬,不敢多言,自取殺身的大禍。這時有個虎牙郎將趙元樞,已由司馬德戡、裴虔通兩個人,用言打動,串通一氣,約期西遁。元樞本和將作監宇文智及十分相善,便對智及道:「司馬德戡和裴虔通約我西行,我已允了他們了,你瞧可好?」

  智及聽後道:「主上雖是偏安一隅,威令尚能指行。君等相約西遁,正恐也蹈了竇賢的覆轍,自取死亡呢!」

  元樞聽了智及的話兒,覺得有理,不禁蹙額道:「這便奈何?」

  智及道:「如今天心厭隋,亡象日見,四處英雄,尚是紛起,圖成大事。今若能即在江都,同心謀叛,目下只須奮臂一呼,便可得數眾萬人,以此舉事,小則為王,大可成帝!何必定欲如喪家之犬呢!」

  這一番話兒,遂使平地起了風波。

  正是:片言扼要人相驚,頃刻蕭牆起禍端。

  欲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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