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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回 酒汙蟒繡楊素肆威 夢驚羅帳陳氏奪魄(1)


  話說楊素在阜澗一會李密,對酒暢談,便知李密是個英雄。

  回到家中,命他的兒子玄感,與密結交。玄感依了父言,入後與密結了深交,做出一番事來,今且按下不提,入後再表。

  且說宇文愷與封德彝奉了煬帝的旨意,建造一宮,兩人本是諂佞的鼻祖,煬帝要造成的宮,須比仁壽宮遠要美麗寬大,兩人自然遵旨奉行。便先行相擇地勢,何處最是相宜。兩個人鎮日的在洛陽四周察看,尋個好所在,竟也給他們看中了阜澗。

  便召集工役慘淡地經營起來。采運各地的奇材異石,嘉木異草,珍禽奇獸,佈置在宮中,費去了百萬人民的汗血,耗去了無量數的府庫,造成了一所美輪美奐的大宮。宇文愷、封德彝覆命告成,煬帝便欣然的和了蕭皇后、宣華夫人,以及後宮的妃嬪,一同到了阜澗新宮遊玩了一回,博得煬帝說了聲好,宇文凱、封德彝便也得了重賞。煬帝卻與新宮題上了一名,叫作什麼「顯仁宮」。還是算仁德顯天的意思,還是算比仁壽宮更見顯赫的意思,真是聖意高深,小子實難深測了。閒話休多,書歸正傳。

  且說煬帝題了宮名,當晚便在顯仁宮中賜宴王公大臣。一般逢迎的臣下,白有一番歌功頌德的話。就中卻有一個大臣,見顯仁宮造得這般奢華,倒惹起了隱憂,深恐煬帝有了此宮,不要流連忘返,鎮日的縱情聲色,誤了國家大事,便思乘間進諫一番。閱者可知這一位大人是誰?卻是功高望重的尚書令楊素。

  他進趨前席,到了煬帝座前。煬帝見楊素到來,他們的君臣,原已不拘禮節。煬帝即命內侍,移過座兒,與楊素坐下。

  早有宮女上前,給楊素斟酒,素正待發言進諫,煬帝卻先自顧素道:「公視這座顯仁宮,比較了仁壽宮如何?」

  楊素道:「仁壽宮怎能和此宮相比,只是聖上提起了仁壽宮,老臣卻想著了舊事。那座仁壽宮原是先皇命老臣監造的,老臣因先皇與先後春秋俱高,晚境須娛,便在佈置上面,稍事華飾。不道先皇節儉性成,竟以老臣造得太覺富麗了,險些遭到嚴譴,幸得先後解圍,才告無事。聖上春秋正富,不比先帝須娛晚境,如今這座顯仁宮,較了仁壽宮,奢華不止加上了十倍。老臣深恐聖上耽了聲色,忘情國事,老臣不免懷了杞人的愚憂。但願聖上,須于萬機理就的餘間,臨此清遊,要如昔日的先帝游幸仁壽宮一般,老臣不勝欣幸了。」

  煬帝想不到楊素到來,說了一大篇的老話,好不刹風景,心中甚覺不悅。只因他是無事不知的心腹,又算先皇的老臣,不便發言駁斥,只得和他的老調,敷衍一下,便裝做了笑容道:「公言甚善,朕的建造此宮,只因宇內呈平無事,不比先帝當時,常有禍亂發生,始作此宮,藉為休養的場所,原不是恣意行樂的。」

  楊素點頭道:「只是禍患常出現在細微,漫不加察,即能釀成大禍,所謂星星之火,足以燎原,聖上終以小心為是。」

  煬帝聽了楊素的話兒,只是假意點頭。楊素見煬帝納諫,老顏面很覺光輝,倒也開懷暢飲起來。煬帝卻給楊素一番說話,心上甚覺不舒,飲酒也少了味兒,竟不待席終,便令停宴。

  楊素還當做煬帝聽了他的諫言,不願縱飲了,不知煬帝正懷著一肚子的鳥氣。當下眾臣告退,楊素也行了。煬帝又命內侍,重排筵席,招蕭皇后和宣華夫人入座,方覺興兒勃發,開懷暢飲。蕭皇后和宣華夫人又是媚態撩人,軟語取笑,煬帝更是快活萬分。

  哪知合當有事,楊素出了顯仁宮,忽又半途折回,重行入宮,撞見了煬帝,又在歡宴,總覺先前煬帝的停宴,原是作假。

  煬帝見素突然又來,不得不敷衍著他,仍命他一同陪飲。蕭皇后和宣華夫人便欲起身回避。煬帝笑道:「楊公勳舊,二卿不須回避。蕭後與宣華夫人只得坐下來。蕭後並不在意,宣華夫人卻想起楊素宮門等候的事兒,不覺深自慚愧,低垂了粉頸,羞得抬頭不起。楊素本不願意再飲什麼酒,只是心下不甘煬帝竟語與心違,欺人太甚,故飲了一杯酒兒,便不沾唇。煬帝勸他飲酒,素即正色道:「老臣方才已蒙賜宴,宿酒未醒,不及聖上量洪,已命停宴,不一刻工夫,又是開筵暢飲。」

  煬帝聽了素的諷語,暗暗納悶,怎麼今天這個老頭兒,一味和我作對。當下仍含笑道:「方才與眾臣會飲,此刻卻是朕與皇后小敘,我公不要過謙,仍可暢飲數杯。」

  楊素卻起立道:「老臣聞得酒荒色荒,俱能亡人,不但老臣偌大年華,理當節飲,就是聖上也不宜耽情酒色。」

  煬帝聞言,雖覺拂意,索性笑道:「把酒消遣,還不至有什麼大害,我公何必多慮。」

  楊素見話不投機,好生忿怒。恰巧有個宮女上前斟酒,素袍袖一拂,意欲阻她不必加斟,袖角拂在壺上,宮女一個不防,失手將金壺傾翻,酒汁淋濕了楊素的蟒袍。素正在憤無可泄,便遷怒到宮女身上,勃然變色道:「怎的如此無禮,敢天天子面前,戲弄大臣,朝廷法度,不准寬容,望聖上即加懲罰,以儆效尤。」

  煬帝暗想,這原不是宮女的錯誤,你自己的袖角,拂翻了壺兒,怎說是宮女戲弄大臣,便欲叫我懲罰。故一任楊素髮作,只是默不出聲。楊素見煬帝袒護宮女,越發的怒不可遏,竟自喝令左右內侍,將宮女牽出道:「國家政令,全給你們一般婦女小人弄壞了,怎能不懲?」

  左右的內侍,見煬帝又不開口,楊素又大怒,倒覺為難萬分。還是將宮女責打的好?還是待煬帝發了話兒,再打的好?便你看著我,我望著你的面面相覷。

  座上的蕭皇后見了這般情景,恐鬧僵了事兒,便命內侍們道:「你們還不把那個蠢才,拿了下去,重重的打她二十宮棍。」

  內侍們便遵諭發付。楊素方向煬帝道:「不是老臣無狀,原要使得這般宦官宮女,知道聖上雖然仁慈,老臣還須執法相加,往後便不敢這般無禮了。」

  煬帝見素如此肆威,心下好生不悅,但因奪嫡陰謀,和許多難言的事兒,全仗他一人做成,就是不快到萬分,也只好忍耐下去。依舊的強顏笑道:「我公能鐵面執法,使得宮廷整肅,真是朕躬的大幸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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