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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〇八回 救國難慷慨劾群凶 戰列強涕淚告先廟(2)


  國家三百年宗社,將任謬妄諸臣,輕信拳匪,為孤注之一擲,何以仰答列祖在天之靈?臣等愚謂時至今日,間不容髮,非痛剿拳匪,無詞以止洋兵;非誅袒護拳匪之大臣,不足以剿拳匪。拳匪初起時,何嘗敢抗旨辱宜,毀壞官物?亦何嘗敢持械焚劫,殺戮平民?

  自徐桐、剛毅等稱為義民,拳匪之勢益張,愚民之惑滋甚,無賴之聚愈眾。使毓賢去歲能勳,該匪斷不致蔓延至直隸;使今春裕祿能認真防堵,該匪亦不至闖入京師;使徐桐、剛毅等不加以義民之稱,該匪尚不敢大肆其焚掠殺戳之慘。

  推原禍首,罪有攸歸。應請旨將徐桐、剛救、啟秀、趙舒翹、裕祿、毓賢、董福祥,先治以重典,其餘袒護拳匪,與徐桐、剛毅等謬妄相若者,一律治以應得之罪,不得援議貴議親為之末滅。庶各國恍然於從前縱匪肇釁,皆謬妄諸臣所為,並非國家本意,棄仇尋好,宗社無恙。然後誅臣等以謝徐桐、剛毅諸臣。臣等雖死,當含笑入地。無任流涕具陳,不勝痛憤惶之追至。

  ***

  此疏上後,載漪、剛毅等,愈把許、袁兩人,痛恨入骨。

  此時太后已經決意主戰,下詔褒拳民為「義民」,發給內帑十萬兩。載漪府裡也設了神壇,晨夕虔拜。都城裡頭,歷亂如麻,拳民到處焚劫,火光蔽天,日夜不息。車夫小工,棄業從之。

  近邑無賴,紛趨都下。數十萬,橫行都市。夙所不快,無不指為教民,全家皆盡。殺人刀矛並下,肢體分裂,連未匝月的嬰兒,也難倖免。京官紛紛摯眷逃避,道梗不通,走匿僻鄉,也往往遇劫,死於此役的,何止十餘 萬。真乃千古未有之浩劫也。太后在宮中,設了一座神壇,召見義和團大師兄,慰勞有加。

  士大夫見太后如此,餡諛干進,無不以拳民為奇貨。知府曾廉,編修王龍文,特獻三策,乞載漪代奏,攻東交民巷,盡殺使臣,上策也;廢舊約,令夷人就我範圍,中策也;若始戰終和,與銜璧輿櫬何異?載漪得書,大喜道:「這才是公論。」

  禦史徐道焜奏言:「洪鈞老祖,已命五龍守大沽,夷船當盡沒。」

  禦史陳嘉言:「自雲得關壯繆帛書,言夷當自滅。」

  編修蕭榮爵言:「夷狄無君父二千餘年,天將假手義民盡滅之,時不可失。」

  曾廉、王龍文、彭清藜,禦史劉家模,先後上書:「義民所至,秋毫無犯,宜詔令按戶搜殺以絕亂源」。郎中左紹佐,請追戮郭嵩燾、丁日昌之屍,以謝天下。主事萬秉鑒,謂曾國藩辦天津教案,所殺十六人,請議恤。侍郎長麟,前因附于德宗,為太后罷斥,久廢於家,至是,請率義民當前敵。

  太后鑒其心虔,竟然棄瑕錄用。

  當時上書言神怪者,何止百數?王公邸第,百司廨署,拳民都設有神壇,其名叫做「保護」。朝廷下詔,叫各省焚燒教堂,殺戮教民。疆臣接到此旨,盡都驚惶失措,都拍電到廣東問李伯相,因李伯相此時正做著兩廣總督呢。伯相毅然複電道:「這是亂命,粵不奉詔。」

  於是各省大吏,決定劃保東南之策。

  由江督劉坤一,與上海各國領事立約,共保東南半壁。一面電奏朝廷,力言亂民不可用,邪術不可信,兵釁不可開。具銜者粵督李鴻章,江督劉坤一,鄂督張之洞,川督奎俊,閩督許應騤,福州將軍善聯,巡視長江李秉衡,蘇撫鹿傳霖,皖撫王之春,鄂撫於蔭霖,湘撫俞廉三,粵撫德壽,共計十二 個人。同時山東巡撫袁公,也上章極諫。

  這種不死之藥,送給腸胃已絕之人,如何能受?皇太后下旨,派載勳、剛毅,總統義和團,把義和團與官軍一般看待,但是拳民專殺自如,載勳、剛毅,都不敢問。都統慶恒一家十三口,都被拳民殺掉。載漪素與慶恒要好,也不能庇護他。侍郎胡燏芬,學士黃思永,通永道沈能虎,都為喜談洋務,被拳民所窘。燏芬虧得逃的快,不曾受著苦。沈能虎用賄買了一條命。黃思永下了刑部獄。編修杜本崇,檢討洪汝源,主事楊芾,都被拳民指為教民,被傷幾死。太后又命各國使臣人總理衙門議事,德國欽使克林德先行。載漪叫虎神營兵士埋伏在路上,趁冷不防,一齊動手,把克林德殺死。

  徐桐、崇綺聞報大喜,以手加額道:「夷酋誅,中國強矣!」

  隨合保董福祥攻打東交民巷使館。太后下旨召見,問幾日可以攻克?福祥道:「仰仗太后洪福,五日必能攻破。」

  太后道:「殺盡了洋人,我必要大大封賞你。」

  福祥謝恩出朝,隨率武衛軍一萬,攻打使館。

  炮聲隆隆,日夜不絕。拳民披髮禹步,升屋而號者數萬,聲動天地。無奈使館的牆亙,都是塞門德做的,再也攻不破,武衛軍死者千人。於是武衛軍與拳民混合了,恣意劫掠。貝子溥倫,大學土孫家鼐、徐桐,尚書陳學棻,閣學貽穀,副都禦史曾廣鑾,太常卿陳邦瑞,都被劫掠,僅以身免。徐桐、貽穀,都是附和拳民的,也不能夠倖免。溥倫等告訴榮祿,榮祿也無法可制。民居市廛,焚掠一空。尚書啟秀又奏稱:「使臣不除,必為後患。五台僧普濟,有神兵十萬,請召他來會殲逆夷」。

  曾廉、王龍文請用決水灌城之法,引玉泉山水灌使館,洋人定遭淹斃。又奏保妖僧普法與餘蠻子、周漢三人,稱為「三賢」。

  禦史蔣式芬,請戮李鴻章、張之洞、劉坤一。載漪又為拳黨論功,得封武職者數十人。種種亂政,筆難盡述。

  端王載漪每出,扈從數百騎,擬於乘輿,出入大清門,呵斥公卿,無敢較者。載漪命軍機章京連文沖擬了一道宣戰的詔書,頒行中外,其辭道:

  我朝二百數十年,深仁厚澤。凡遠人來中國者,列祖列宗,罔不待以懷柔。迨道光、咸豐年間,俯准彼等互市,並乞在我國傳教。朝廷以其勸人為善,勉允所請。初亦就我範圍,詎三十年來,恃我國仁厚,一意拊循,乃益肆梟張。欺淩我國家,侵犯我土地,蹂躪我人民,勒索我財物。朝廷稍加遷就,彼等負其兇橫,日甚一日,無所不至。小則欺壓平民,大則侮慢神聖。我國赤子,仇怒鬱結, 人人欲得而甘心,此義勇焚燒教堂屠殺教民所由來也。朝廷仍不開爨如前保護者,恐傷我人民耳。

  故再降旨申禁,保衛使館,加恤教民。故前日有拳民教民,皆我赤子之諭。原為民教解釋宿嫌,朝廷柔服遠人,至矣盡矣。

  乃彼等不知感激,反肆要挾。昨日複公然有杜士立照會,令我退出大沽口炮臺,歸彼看管,否則以力襲取。危詞恫嚇,意在肆其猖獗,震動畿輔。平日交鄰之道,我未嘗失禮於彼。彼自稱教化之國,乃無禮橫行,專恃兵堅器利,自取決裂如此乎!

  朕臨禦將三十年,待百姓如子孫,百姓亦載朕如天帝。況慈聖中興宇宙,恩德所被,浹髓淪跡祖宗憑依,神只感格,人人忠憤,曠代所無。朕今涕淚以告先廟,慷慨以誓師徒,與其苟且圖存,貽羞萬古,孰若大張撻伐,一決雌雄。連日召見大小臣工,詢謀僉同。

  近畿及山東等省,義民同日不期而集者,不下數十萬。至於五尺童子,亦能執干戈以衛社稷。彼尚詐謀,我恃天理。彼憑悍力,我恃人心。無論國我忠信甲胄,禮義干櫓,人人敢死。即土地廣有二十餘省,人民多至四百余兆,何難翦彼兇焰,張國之威?其有同仇敵愾,陷陣衝鋒,抑或仗義捐資,助益鑲項。朝廷不惜破格懋賞,獎勵忠勳!苟其自外生成,臨陣退縮,甘心從逆,竟作漢奸,即刻嚴誅,決無寬貸!

  爾普天臣庶,其各懷忠義之心,共泄神人之憤,朕有厘望焉。

  ***

  不知詔書頒發之後,能否以一服八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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